虞意回头看向他, 眉心微蹙,说道:“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狗。”
薛沉景又露出他那佯装的委屈巴巴的模样,虞意懒得与他周旋, 等淮黎彻底清醒过来,便将身体的控制权让了出去。
少女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变得迷茫, 她听到猫妖的嘶吼声,本能地一颤,但偏头看到浑身是血的离夙时,她还是下意识朝他迈步,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仙君。
“离夙, 你受伤了?!”
魔灵将她神情的变化传递入薛沉景脑中, 他松开手指,触手无声蠕动,放任小鸟妖跑去了离夙身边。
“淮黎。”离夙的猫眼亮起来, 满腔的愤怒都在淮黎跑向他时烟消云散。
还好,她选择了我。
淮黎跑到他身边,急道:“你的伤,你在流血!”
“没事。”猫妖对她露出一个笑, 失而复得的喜悦填充满他的心脏,他甚至感觉不到肩上的疼痛。
离夙一把揽住她,将她整个包进怀里,化作一团流光想要遁出石室。
但薛沉景的触手已经先一步封住了石室的门, 他的腕足从石砖上飞快点过,石室的墙壁一震, 那道石门转眼合拢,砖石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流光撞到墙上, 重新跌落至地,离夙紧紧拉着淮黎,戒备地回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人修。这个人欺骗了玄丹山主,欺骗了他们所有妖,他身上竟还有修为。
一人一猫无声对峙,妖气和空气中的触手碰撞在一起,室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小鸟妖来回看着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虞意终于找到机会引来淮黎的注意力,与她解释道:“姬寒亦现在的情况和我们一样,他体内的魂魄不是仙君,而是另一个人。”
淮黎诧异地朝仙君看去,“那仙君呢?”
“他的魂魄应该只是被压制住了。”虞意先前听到过姬寒亦的惨叫,他的魂魄还没有从地缚灵解脱,“抱歉,这个人是冲我来的。”
“他会伤害你吗?”淮黎说道,立即变得警觉,与离夙站在一起,戒备地瞪向地上的人修。
薛沉景不悦地撇唇,触手攀爬在四壁上,对他们两人虎视眈眈。猫妖伸出胳膊将淮黎挡至身后,恨不得用自己身体将她整个遮挡住,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怒吼。
虞意对淮黎道:“他暂时不会威胁我们,你先把你的猫安抚下来。”
淮黎一向很相信她,听她这么一说,便又重新关注到离夙身上。只是她以前被猫妖吓唬惯了,每次见了他就想跑,哪里知道怎么安抚他?
就连现在,都只敢从后拽着他一点衣角。
她踌躇道:“阿意,我是要给一棒子再给他一颗甜枣吗?”
虞意无奈道:“别给棒子了,你看看他现在狂躁的样子,再给棒子他就要疯魔了,你直接从后面抱住他就行了。”
淮黎咽了咽口水,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就连虞意都能感觉到她的面红耳赤。
她咬了咬唇,终于,在离夙扑出去之前,从后环住他的腰,怯生生地喊道:“离夙,你、你不要冲动,我先帮你处理好伤行吗?”
凶狠的猫妖霎时安静下来,他浑身僵直,感受着淮黎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他腰际抬起,轻柔地覆盖在他流血的肩膀,治疗的白光在她手心亮起。
他以前还曾嘲笑过她,学什么术法不好,偏偏醉心于医术,他们是妖,不是药堂的医修。妖就该学习如何攻伐,如何占领地盘,如何欺负别人而不是被人欺负。
但是现在,当淮黎的手消去他肩上的刺痛时,他才知道到这双手有多温暖。
离夙被淮黎哄得安静下来,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响起低低的呼噜声,但一双猫眼还是警惕地瞪着薛沉景,只要他稍有异动,他就会重新亮出爪牙。
薛沉景坐在地上,身后倚靠着触手的软肉,安安静静的。
等到淮黎止住猫妖肩上的血,为他撒上药粉,包扎停当。薛沉景才偏了偏头,颇为乖巧地问道:“我也受伤了,也一直在流血,主人不来为我治疗一下么?”
他话音未落,猫妖已经龇出獠牙,凶狠道:“你做梦!”
淮黎被离夙充满占有欲地抱在怀里,一动都不能动,偏头朝薛沉景看去。
他的确流了很多血,身上的伤口明显比先前更多了些,鲜血浸透衣衫,都能从鲜红的嫁衣上看出端倪。虞意躺在他身上那么长段时间,就连她身上的衣裙都被侵染了斑驳的血痕。
心软的小鸟妖为难地在心里问道:“阿意,怎么办?要不要管他呀?”
虞意全然没有小鸟妖那样软的心肠,她只觉得麻烦,说道:“别管他,他死不了。”
小鸟妖不放心:“可是,那是仙君的身体呀,仙君本来就被废了修为,一直这么流血,会不会死掉啊?”
虞意苦恼起来,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虽然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但这些沉浸在过往中的地缚灵是觉得自己还活着的。
“阿意,他真的流了好多血。”淮黎说道。但虞意没说话,小鸟妖便也听话地静止不动,没有起身要去给仙君治疗的打算。
离夙的神情便越发得意,恨不得将他六条尾巴都圈在怀中人身上,在她身上标记自己的味道。
薛沉景紧抿唇角坐在地上,吸附在石室墙上的触手暴戾地蠕动,将砖石震得龟裂。
室内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声响如潮水一样跌宕起伏,呓语一样回荡在四周。
渐渐的,这种声响汇作了某种含糊不清的人声,可怜巴巴的。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不管,主人,我也好疼啊我也好疼,你不会不管你的狗吧——”
淮黎摸着耳朵,“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离夙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一双猫眼警惕地往四周打望,最后锁定在薛沉景身上。
但那个一身红装的人修始终都坐在那里,安静地面向着他们,一动也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