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枝完成今天的拍摄工作,拎着一袋水果回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她走到三楼敲门,顺手拿出了手机。
掉漆的铁门上又贴上了新的小广告,周围光线不好,秦在枝凑近了,拧着眉念上面的字:“休闲会所上门服务,电话预约上门享最低价……”
“咔嚓”,门锁被转开。女声笑着开口,在安静的楼道显得格外清晰:“陶心乐你腿怎么样了,我忙到现在才回家。没人照顾你不会一个人偷偷在家里哭鼻子吧……”
门是朝外开的,秦在枝下意识地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她愣住,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唇畔。
男人身形高大,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一件黑色t恤。秦在枝怔怔地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你……”
“他在卧室。”
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很淡,他随意地瞥了眼便收回目光,侧身示意秦在枝进门。
秦在枝立刻叫了他一声,把手里的水果递过去。作为摄影师秦在枝会习惯性地观察对方的五官,不过她也没有多看,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那我就不进去了。我买了点新鲜的水果,你拿给他吃吧。”
男人接过,沉重的塑料袋在手指上勒出浅浅的痕迹。他向秦在枝颔首,道谢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谢谢。”
铁门重新合上,秦在枝上楼时还没有回过神。她肯定要思考男人的身份,秦在枝从来没听陶心乐提起过他认识了一个这样的朋友。
或者是亲戚?
秦在枝拿着手机给陶心乐发微信,聊天框里的话都编辑好了最后又选择了删除。
她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本来就属于陶心乐的隐私。她好奇一下就当过去了,刨根究底反而惹人烦。
秦在枝经过四楼,忽然想起今天在摄影棚发生的事情。昨晚见面后曾雪妮似乎对陶心乐很感兴趣,白天拍摄间隙还特意找了自己来问陶心乐。
“是的,他性格比较软,胆子也小。”秦在枝跟曾雪妮解释道,“我们是邻居,我住在他楼上。”
“很可爱。”像曾雪妮这样的高冷美女突然对一个人示好是会让人很惊讶的,“我跟我男朋友都很喜欢他。”
秦在枝点点头,想了几秒钟回复曾雪妮:“我回去告诉他,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台灯,陶心乐躺在床上玩手机。浅色的空调被盖过头顶,陶心乐缩在被窝里,只露了一点头发在外面。
几秒钟前陶心乐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提醒他上个月直播提现的钱已经入账。陶心乐看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忽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他立刻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床承受重量凹陷下去,男人背对着陶心乐坐在床沿,身上有很浓重的水汽。他的肩膀宽阔,换了一件t恤,不过依旧是黑色的。
“刚才你那个邻居来过了,给你买了水果。”
陶心乐愣了一下,倏地掀开被子,傅绍南用简单的一句话让装睡的陶心乐跟自己聊天。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哦……”
傅绍南转过身看过来,昏沉的橘调光线映在他的侧脸。接着床头柜上台灯的灯泡闪了闪,渐渐暗了下去。
黑暗缓解诡异的氛围,又似乎使眼下的情形变得更古怪。感受到男人的靠近,陶心乐不得不贴着墙去躲他。然而他的手很快被抓住了,傅绍南稍稍用力,直接把陶心乐拖进了自己怀里。
夏天的夜晚不再像白天那么燥热,薄薄的布料下是彼此相近的体温。傅绍南的胸膛硬邦邦的,陶心乐被男人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没去在意此刻的拥抱。
傅绍南把刚才他跟程元均讨论的事情简单说了说,陶心乐反应了好长时间,才问道:“……我吗?”
“嗯,之前你说直播是为了赚钱。”傅绍南抱着陶心乐,凑到他的颈窝去闻他身上的味道,“会给你安排助理,不过你要搬出这个地方。”
陶心乐直播过一段时间,自然能理解傅绍南想表达什么。在陶心乐的视角他是不知道傅绍南已经替他还清了钱,所以即便拿到了借条他还是会担心齐勇成会不会再来找他。
能赚钱肯定能让自己更心安。
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天降的大饼,但是这些都建立在傅绍南这层关系上。陶心乐抿着唇,无端端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
漆黑的环境下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傅绍南迟迟没等到陶心乐的回答,以为他是害怕,于是安慰他:“不会给你压力,赚的钱都是你自己的,觉得不好玩了就不播。”
大约过了半分钟,陶心乐转了转脑袋,小声说道:“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
“可以。”大抵是眼下的氛围令傅绍南无比放松,耳畔男人的嗓音难得听起来有点散漫,“不要想太多,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陶心乐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卧室,含糊地应了一声。傅绍南听陶心乐那个声音,用鼻尖去贴陶心乐柔软的脸颊,声线沉沉:“睡觉吧,晚安。”
傅绍南松开陶心乐,让他脱离了自己紧固的怀抱。
非常有存在感的呼吸声瞬间遥远了一些,陶心乐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空调被,慢吞吞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不过即使傅绍南特意远离,狭窄的床也腾不出多余的空间,只要一动还是能碰到对方的肩膀。
这声晚安像是一个暂停键,宣布着今日两人的关系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
卧室陷入长久的安静,时间慢慢失去概念。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陶心乐睁着眼睛,小心翼翼伸出了手。
手掌下是触感熟悉的被单面料,陶心乐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男人变得规律的呼吸声,很快触到了黑色t恤的一角。
然后他的手指被捏住了。
傅绍南意识清醒,抓着陶心乐的手询问:“怎么了?”
“你没睡呀……”
被当场抓获,陶心乐的语气非常不自然。他动了动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摸到了傅绍南硬邦邦的腹肌。
“嗯。”
又是沉默。
这回傅绍南没有松手的打算了,陶心乐斟酌措辞,很小声地替自己解释:“我就是想摸摸你……确认一下。”
——确认傅绍南,借条,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陶心乐说得没头没尾,傅绍南却听懂了。他侧身,在黑暗里另一只手准确触碰到了陶心乐的鼻梁。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傅绍南抚摸着陶心乐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痣,低声询问:“确认好了吗?”
陶心乐点了下头,附和的模样实在乖巧。像是同他玩闹,傅绍南也跟陶心乐一样说了一句让他听不懂的话:“bb,點解咁傻猪猪既。”
仿佛没料到男人会突然说粤语,陶心乐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要去赶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我听不懂。”
“在说你聪明。”
陶心乐又不是真的笨蛋,可男人一向强势,陶心乐对着他一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此到了最后陶心乐只是略微抬高音量,有些恼怒地说自己要睡觉了。
第二天傅绍南醒来,发现那个原本躲得他远远的男生整个人都睡到了他胸膛上。许是睡前惦记着腿上的伤,陶心乐还把一只脚搁在了傅绍南身上。
男人垂着眼睛望着眼前那张平和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漱。陶心乐腿上的擦伤比昨晚好了不少,破损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今日的气温仍然是一个高到恐怖的数值,从阴暗的巷子里走出来,傅绍南接到了傅中林的电话。
傅老一大早就来骚扰孙子,他气势汹汹地跟傅绍南告状。大致意思是z市某些记者越来越嚣张了,尽传播一些虚假的新闻。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傅中林话里还带着余怒,仿佛跟那个黑电台的主持人杠上了,“阿南,爷爷给你介绍对象,等你结婚了那些人就不敢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