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走进会议室,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学院城区域的与会人员只有特殊事件部的三位队长,以及技术部、后勤部部分成员,大部分座位都空着。
江策身边是二队队长谢战勋,他长了张相当标准的国字脸,法令纹很深,嘴角习惯性向下,总是显得不太高兴——这位当初也装作路人远远打量过霍言,但一眼就被霍言发现了。
江策还记得当时,霍言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江策江策!你看那个叔叔长得好像斗牛犬啊!”
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现在也差点没控制住。
江策深深看了谢战勋一眼,他没察觉异常,还不太高兴地开口:“你差点就要迟到了。”
两人另一边坐着的是另一位队长,三队队长陆美馨。
她笑容温和,气质内敛,这会儿正笑着打圆场:“都说是差点嘛,没迟到呢。”
谢战勋表情不快地收回目光,没再多说什么。
会议室灯光变暗一瞬,空着的座位上打下投影——不在这片区域的其他参会者,以全息投影的姿态参与了会议。
江策环视一圈,目光在科研人员中扫了一遍,一眼看见坐在研究部一把手“教授”身边的女人。
她打扮干练,长发挽在脑后,长相和江策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更为柔美,少了不少棱角。
他没跟对方对上视线,沉默收回了目光。
这次会议最重要的,是商定怎么把学院城的学生分批运送去第一基地,流程很快大致定下。
——走高铁运输,谢战勋带第一批,陆美馨带第二批,江策带最后一批。
在这儿留得越久,风险越高,一队是专精作战的队伍,大部分成员都是攻击型异能,最危险的任务当然留给他们。
谢战勋皱了皱眉:“我走最后一批也可以。”
言下之意大概是不放心江策。
江策懒得和他掰扯:“都行。”
谢战勋眉毛一挑就要发火,坐在长桌上头的男人敲了敲桌子——这是中央区执行长严飞将。
他年纪也不算大,长相称不上威严,甚至有些书生气,但他一开口,就没人再出声反驳:“已经定下了,就别吵了。”
“小江,你们任务最重,我也知道困难,但我还是希望你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江策只点了点头。
严飞将看向“教授”:“除此以外,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讨论,博士,请说吧。”
“我有一个提议。”代号“教授”的男人保密度很高,即使出席这样的会议,模样和声音也做了特殊处理。
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是生物领域相当出众的学者,负责主导对异种的研究,目前大部分未来资料里没有的异种信息,都是他研究出来的。
他的提议,大部分人都摆出了认真对待的姿态。
“从科学概念,以及人类伦理学上,将异种觉醒失败的物种,当成非人的全新物种。”
谢战勋皱了皱眉:“很久以前我们就知道,被异种操控的人不再是人,现在已经不用强调了吧。”
“不,你的理解是错误的。”教授缓缓摇头,“就是因为大部分人像你一样,拥有错误的认知,我才想再确认一遍。”
“你称他们为‘被异种操纵的人’,就意味着你心底里还把他们当人。”
谢战勋眉头一拧:“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
教授叹了口气:“你真的很缺乏耐心,先生。”
“但你也提醒了我,现场不全是拥有相应知识的科研人员,我得尽量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方式说明。”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没有人权。”
教授带着电子音处理过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酷,“我记得你的队伍,在一开始狩猎异种的行动中,也出现了‘灾祸’。”
谢战勋神色变了变。
他是军人出身,最初狩猎异种的行动,就是由他带领武装部队,用现代武器进行狩猎的。
即便拥有了来自未来的情报,最初的接触里,他们依然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有人因此提前获得了异能,也有人……提前失控变成了“灾祸”。
那个人是他的副手,甚至现在就在基地保密区关着。
教授见他没有立刻答话,自顾自说了下去:“对异种的研究现在陷入了瓶颈,我们迫切需要更多样本,但出于人类伦理的种种限制,我们没办法进行自由的研究。”
“所以我想提议,由中央区提出,将‘灾祸’从生物学、人类伦理学上剔除人类范畴,这样我们就可以以动物实验的名义,对他们进行……”
砰地一声,谢战勋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教授的目光落过来:“现在我还在说明阶段,先生,你可以稍等……”
谢战勋掷地有声:“放你妈的屁!”
他显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拂袖而去,狠狠甩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巨大声响里,江策回过头去看那扇摇摇晃晃的大门,不明显笑了一声。
教授看向他:“你在笑什么?”
严飞将打断了他的询问:“其他人也说说你们的意见。”
他看向陆美馨和江策,“你们特殊作战部是接触异种最多的人。”
陆美馨笑了笑,温柔开口:“老谢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臭脾气。”
“不过话糙理不糙,教授,科学家,也不能没了人性。有些事,是人类的底线,不是为了效率、为了利益就可以随意践踏的。”
“更何况,我们还没完全放弃医治被异种操纵的人类,方法只是还没找到,不是没有。”
她重音落在“人类”这个词上,她也站了起来,“换句话说,如果研究部做不到,我们三队也不会放弃。”
如果说谢战勋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那陆美馨就是个挂了满墙软钉子的毛毯,扎人密密麻麻还疼。
江策翘起点嘴角又飞快压下,在严飞将看过来的时候回答:“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