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快到了……高怀瑜有些惆怅。
其实他不是那么想回去……更想在路上多待几天。
想归想……去建平是去办正事的,再不情愿也不可任性。何况已经不是从前了……如今还有陛下在身边。
高怀瑜看了元熙两眼,心想或许回建平也没那么可怕。
现在皇帝是元熙,不是高玮。
做了个噩梦,他已经睡意全无,之后的一个时辰没再能睡过去。元熙在车里摆了棋盘,他陪着下了几局,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因为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他下棋时不怎么专心,有输有赢。
元熙棋艺并没有那么精湛,也就是知道个规则的水平,都是乍看一眼便落子,高怀瑜却是走一步看十步,而且从来不会让人。元熙从前与他下棋很少有赢的时候,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在想事?”已经见到城门了,元熙把棋子一颗一颗收回,随口问了一句。
“嗯……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高怀瑜掀开车帘,看见周围熟悉的景色,不免有些失落。
这是他的家啊……
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想回来呢?
也许从文昭帝驾崩的那一刻开始,这里便不是家了。他甚至已经不是高家人,是个要被排除的异己。
他感觉身周一热,元熙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车队缓缓从城门驶入建平,一行人先进了燕国当年接待使臣的典客署。
元熙不住旧燕皇宫,那边还由军队把守着,封了几个月没人洒扫,不好住人。他也跟随行的众人一起住,进城时他都没把阵仗弄太大,只有建平官员过来接驾,住下来更不想兴师动众。
一路车马劳顿,等元熙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天已经完全黑了。在外等了许久的高璋看皇帝终于有空闲接见人了,才让人通报求见。
“请他进来吧。”元熙本准备早些歇下,外衣都脱了一半,只好又让玉珠帮自己穿回去了。
几步走到外厅,在等待的高璋见他出来,忙上前躬身行礼。
“免礼。”元熙点头,“卿有何事要禀?”
高璋呈上一份文书,道:“陛下,诸位住处皆已安排妥当,臣也派人去知会了建平各大世家。”
高璋在建平生活了二十多年,了解多人脉广,元熙知道他擅长什么,此行诸事都由他安排。这才到建平没两个时辰,高璋就把计划好该干的办得差不多了,他翻看文书,高璋还在一边说着详情。
听完具体安排后,元熙点点头,道:“辛苦卿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高璋道:“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元熙目光瞥见什么,忽然叫住了他。
他要退下时,元熙看见他手上还拿着本书,隐约能看清封面是“清河王集”四个大字。
清河王……燕国和魏国都只有一个清河王,都是高怀瑜。高怀瑜还出过诗词集?
元熙一时好奇,便问道:“你手上那是什么?”
“啊……”高璋低头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把东西递给了皇帝,“这是清河王从前写的诗词,方才臣顺便去外面逛了一圈,在街上见到便买了本回来,想跟清河王开个玩笑来着……”
身为高怀瑜的好堂兄,他想拿着这《清河王集》到高怀瑜面前大声朗诵。
元熙闻言更是诧异:“清河王写的?”
高璋点头道:“回陛下,正是。”
怎么没听说过高怀瑜还写诗写词呢……元熙接过来翻看,入眼就是一阙《一斛珠》:
面绯耳绛,满杯金液相来往,横波眼中轻漾。旧曲平平,总是无心赏。
香袖拥怀春意荡,羞含檀口衣微敞,绣床纱帐翻红浪。咬烂樱桃,笑语人相望。
再翻两页,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高怀瑜写过诗词。
他原本以为高怀瑜写的会是什么满腔愤懑怒骂高玮昏庸的诗词,可这分明就是艳情诗词啊。
上辈子不知道这些,可能是因为高怀瑜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吧。
这都是些什么啊?都写的什么?
“这些都是……清河王写的?”元熙十分震惊,难以置信,人都傻了。
香袖拥怀?
羞含檀口?
衣微敞?
翻红浪?
咬烂樱桃是什么东西?是真的樱桃还是别的什么?
有点生气!
不是……高怀瑜那么清清冷冷一人,怎么写得出如此香艳甚至有点艳俗露骨的诗词?
他拥的谁含的谁咬的谁?啊?
元熙心中波涛汹涌,高璋没察觉,还解释道:“当年高玮看殿下不顺眼,殿下便装病交出兵权,成日在家里花天酒地,天天请建平的漂亮花魁到府上唱曲儿……都是那时候写的。在建平传得还挺广……嘿嘿,不过毕竟都是给花魁写的,比较香艳,主要就是在烟花柳巷传。而且后来高玮给他定了罪,这些诗词也没人敢唱了。”
什么什么什么?漂亮花魁?
元熙炸毛了。
高璋继续火上浇油:“殿下当年可是风流美名在外,建平城的花魁个个提起他都脸红。人长得好看又识风趣,多少建平少女都倾慕他呢。”
嚯,还有风流美名!还把花魁调戏得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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