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倾慕陛下,如此少年英才,本就值得人倾心。何况陛下当初救他一命,待他又如此温柔体贴,他怎能无动于衷。
若与这样一位君主情投意合,他就是真的成了他人眼中的弥子瑕董郎官,又如何?
可陛下却不能做卫灵公汉哀帝。
他得劝劝。
春华街离这边不远,坐马车片刻就到了,玉珠先跳下车去,元熙也起身去掀车帘,正要出去,忽地听高怀瑜开口道:“陛下!”
元熙停步。
高怀瑜抓紧开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陛下……是对臣有意么?”
前边元熙一个踉跄,险些摔着。
他回过身来,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自重生之后,对高怀瑜万般宠爱,高怀瑜再是个木头,也该察觉出来了。
可他还是不敢明说,他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万一呢,真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现在突然间被高怀瑜点破,他是真怂了。
“卿这是……”元熙手颤了颤,那天自己难道真的对高怀瑜做了什么?
不然高怀瑜这样的性子,怎么能突然问出这种话来?
高怀瑜舒口气,道:“可是陛下……”
元熙一听这个“可是”,感觉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腾而出。
太难受了,比死囚知道自己要被问斩了还难受。
高怀瑜垂下眼去,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有所顾虑,不可如此。”
有所顾虑?
元熙想说,上辈子自己就是顾虑太多,所以最后后悔了。临死前都还在想着他,如果能再多活一会儿,能再见到他一面,自己一定会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是那种想与他厮守到老,相伴一生的喜欢。
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上辈子的遗憾。
什么该有所顾虑不可如此?
他忍了一辈子,憋了一辈子,现在还能忍,已经是差不多要疯了!
他只觉得现在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忍不住抓紧了衣襟,呼吸都开始有些用力。
竟然一时之间被气到发病。
“古有子瑕董贤,得君宠爱,皆成佞幸。而陛下救臣于危难,又如此宠信于臣,臣万般感念……便是后世言论佞臣如我,臣亦心甘情愿……可陛下……”高怀瑜沉声道,“陛下却不可做宠信佞幸的卫灵汉哀。”
元熙脑子里那些飞来飞去的暴躁想法忽然间烟消云散,平静了许多。
——他知道朕对他有意,却不是觉得朕有心羞辱他。
他担心有损朕的声名,劝朕不要做那宠信弥子瑕董圣卿的卫灵公汉哀帝!
他甚至说即便他被后世蔑为佞幸,他也甘之如饴。他只是在为朕考量,朕没看错人!贤后!
元熙低低笑了两声,可是胸口的那种绞痛一旦出现,便是覆水难收,越来越严重了。
高怀瑜发现了他的不对,没再说下去,连忙过来扶住他:“陛下?”
“咳咳……”元熙顺势往他身上一靠,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朕听不得这个,不许说了。”
高怀瑜顿时满脸惊疑愧疚,他只是想劝劝皇帝,皇帝怎么还能气成这样?
“陛下……怎么了……”他声音有些发颤。
元熙笑了一下,反问道:“你存心气朕,你说呢?”
“我……”高怀瑜心觉无辜,看他这般模样,又怕得要命。
“臣先送陛下回宫。”他也不管别的了,一咬牙把元熙扶回了车里,在车门处朝外喊道,“玉珠,先上车回宫!”
里面元熙冷冷一哼,故意道:“这次你欠朕的!咳咳……”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没吃到的兔头呢?
高怀瑜知道皇帝在气头上,只好道:“臣知错,陛下息怒……”
别气了别气了!你犯病我也不好过啊!
“陛下……”
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劝他莫要对自己过于宠爱,他却气成这个样子?
高怀瑜看着皇帝微微见汗的额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原本他还有一大堆话想说,这下是心软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毕竟元熙说他听不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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