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诸先生,他?站在书案前?,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公?子,依我之见,你可以年前?就进京城。以表示对贺滁大人指点的重视,早早过去也可提前?准备。”
正如昨日?孟元元所说,如今的诸先生心中急躁,眼看着?就要回到洛州,可他?这一趟的差事并没有做好。所以回去后?,贺泰和?那边自然?不好交代?,只能?选择靠上贺勘这边。
贺勘现在虽然?在贺家没什么权杖,但是后?面必然?会掌握整个洛州贺家。而且,这位公?子以后?铁定会入仕途。
对于诸先生想什么,贺勘心中明明白白,可自始至终并未表态,也不想趁机收了为己所用。这种一遇事情,便另择他?主的人,他?不会用。
当然?,他?不会明确说出来拒绝,而是选择吊着?。人猜不出他?的用意,就会老实很多。
“先生说的不无道理,”贺勘貌似赞同的点了下头,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只是,我这边并不太明白伯父的意思,况且家中还有诸多事务。”
诸先生眼睛一亮,认为是贺勘听进了他?的话,便往前?一步:“公?子,前?途重要,不过就是一个年节。你若需要,我可先去京中帮你打点。”
“这样啊?”贺勘手指落在案沿上,食指敲了两下,“容我想想。”
“事不宜迟,”诸先生自认应该趁热打铁,弯下腰压低声音道,“就我在权州听了贺滁大人的话,琢磨着?意思,觉得京城贺家应当想为公?子寻一门婚事。”
不然?无缘无故,提及贺勘的婚事是为哪般?
闻言,贺勘手指一顿,眼睛一眯,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诸先生,我已娶妻。”
他?的妻子是孟元元,秦家父母为他?三?媒六聘定下的,他?很是喜爱她。昨晚两人翻滚的云雨,此时在脑海中映现
好不容易换来她的一点回头,他?可不想有些乱七八糟的搅扰进来。京城他?会去,自然?是自己做决定,用不着?一个无用的先生提醒。此次回洛州,最重要的就是让孟元元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诸先生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功近利,忙道声失礼。
自此,贺勘也不愿听这人胡说八道,从书案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一出来到走道上,他?不自觉的就抬步往里面走,看上最尽头的那扇房门,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
推门进去,就见着?软床之上美人横卧,正小?睡休憩。
他?放轻动作,反手关上房门,脚步放慢往前?走。到了昨晚他?摁住她的那处地毯上,脚下一停,随即想起?当时她浑身的发颤,以及一声声的妩媚。
如今心中倒也确定一些,那些个他?从看不上眼的杂书话本,亦有些可取之处。最起?码这男女交而之事,果真?美妙。
只是如此,心中便又?蠢蠢欲动,总也想着?上去缠上她。
待坐在床边的时候,他?去勾了她的头发于指尖玩耍着?,捻着?极为柔润干爽,夜里的时候可全被汗浸湿了呢。
孟元元睡得朦朦胧胧,忽然?觉得胸口发闷,睁眼就看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
“你……”她张了张嘴巴,尚未完全清醒,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瞬,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唇,人凑过来吻上她的上唇,深浅的啄了两下。
“睡罢。”贺勘对她笑,带着?她枕上自己的手臂,随之抱紧。
孟元元被他?圈在身前?,耳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几时了?”
“还早。”贺勘道,身形一侧,为她挡住了窗口那边过来的光线。
怀中的人软软嗯了声,手好像犹豫了下,最后?轻落在他?的腰间。
一个小?小?的举动,让贺勘弯了嘴角,轻轻松了些力,不让她觉得憋闷:“不太想回去了。”
他?是个喜欢直接面对各种的人,而现下这样的温软在抱,让他?贪婪的想就如此一直下去,只和?她一起?。
“嗯?”孟元元喉咙中一声轻轻的疑问。
“没事儿。”贺勘揉揉她的后?脑,道了声。
船在江上又?走了一日?,算着?明日?过晌就会到达洛州。停船修整的间隙,贺勘会带着?孟元元下船,去岸上走走。
离着?天黑还有一段时候,两人去了江南岸的一处小?镇,地方看着?不大,但是因为来往船只的停靠,也算富庶。街两旁的店铺,有不少经营着?南洋与西洋的器物。
孟元元睡了整整一个白日?,如今仍觉得有些乏力,尤其是腰和?腿,走了一段后?开始发酸。她自认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子,可实在有些吃不住。
还是身为罪魁祸首的贺勘,半揽半抱的带她进了一间茶肆。
她本身长得美貌,如今有鲜亮的衣裳相衬,一进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贺勘对此很不悦,故意喊了声娘子,并牵着?她到了靠火炉的座上坐下。
“晚上船就停在这儿吗?”孟元元问,坐上凳子,也是规矩的撑直了腰,姿态端正。
“嗯,”贺勘点头,从茶盘上取了两只粗瓷茶碗,分别摆在两人面前?,“这样,可以和?元元多待些时候,明日?可不就要送去郜家了吗?”
他?笑了笑,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孟元元落在双腿上的手攥紧了些,微微垂下眼去。不知不觉的,他?改了口叫她元元,话也多了,有时候说得叫人脸发热。而她总也不争气的,拿不出话去回她。
相比,女儿家的脸皮儿太薄。
茶博士将茶水送上桌来,顺着?摆上两碟点心,道了声两位慢用。
“这次回去,应当可以看到郜家兄长定亲。”孟元元手指捏着?茶盏,另只手带袖子一遮,小?抿了一口茶汤。
也算不错,给郜英彦和?古家大姑娘备上一份厚礼,感?谢两家对她事情的帮助。
贺勘从碟里捡了一块儿点心,隔着?桌子送了过去:“别担心,我已经写信去了权州市舶司,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关于岳丈的记载。”
那点心根本就是往她嘴边来送,孟元元只好拿衣袖一挡,张口咬住。却不想,他?的手指趁机勾了下她的舌尖。
她一惊,差点儿被呛到,赶紧抿紧了唇瓣。
想了想,他?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孟元元明白,要想看到当年的一些文书,必然?是要贺滁的首肯。所以,贺勘是恳请了贺滁。
贺勘看妻子鼓着?腮帮子,面颊泛红,忍不住一笑。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邻桌的说话声传过来。
孟元元看到他?脸上的笑渐渐敛去,眉间轻轻一皱。邻桌的男人嗓门有些大,所以她也听清了。
“真?的,像树一样的珊瑚,完完整整的,没有一点儿的残破。”男人手里比划着?,对着?同伴炫耀,“红得跟火一样。”
同伴惊讶,问道:“真?有这样的珍宝?”
“当然?,”男人放下手,声音压低几分,“不然?,你以为十年前?市舶司的陆司使,是因为什么而全家发配?”
“什么?”同伴并不知道。
男人一脸果然?你不知道的表情,便就详细说着?:“当年东海捞出一棵火珊瑚树,送到了权州市舶司。如此珍宝现世,恰逢太后?寿辰将至,皇上下旨将宝贝送进京城,给太后?做贺礼,这件事很少的人知道。可惜啊!”
同伴忙催他?快说,男人道,那珊瑚刚出权州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便是当年陆家败落的真?正原因,而并不是表面上陆司使渎职。全家流放,不过是他?们弄丢了给太后?的献礼。
“公?子?”孟元元见着?贺勘垂下眼帘,面上表情清冷疏淡,像极之前?的他?。
贺勘坐直身子,从桌后?起?身:“元元,你在这里稍等,我出去一趟。”
孟元元点头答应,眼底几分担忧。大概,他?是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听到当年的事,心中定然?不好受罢。
而她,也是第一次听见关于陆家当年的事,心中仍有震惊。难怪,贺勘会问她关于珊瑚树的事,还有他?一直收着?的粗糙的珊瑚草图。那珊瑚树的消失,真?的和?陆家有关吗?
眼看外面黑下天来,茶博士在店里点着?灯,说外面下雪了。
孟元元往门口看去,没有贺勘的影子,却是见着?飞舞的雪絮。
她从茶肆中走出,等在外面,看着?街道的两头。天黑下雪,街上行人寥寥,俱是快着?脚步,想尽早回家。
还是没见贺勘回来,孟元元干脆走到街上,问了茶博士贺勘方才去的方向。得到指引,她拢了拢斗篷,顺着?街往前?走。
才走出几步,就见着?对面的昏暗中走出颀长的身影,步伐稳妥有力,是贺勘。
他?见着?她,也是一愣,随后?快步走过来。
“怎么跑出来了?”贺勘手抬起?,扫去她发顶的雪絮,“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孟元元的目光从男人脸上下落,停在他?的胸前?,竟是抱着?一大束梅花,红梅、粉梅、黄梅,簇在一起?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