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回到东厢房, 同来?的两个?仆从已经收拾完,躺去了铺上休息,另有两人是过晌去了大船上, 留在那边。
他坐在床铺边上,一口气吹了蜡烛, 屋里顿时全是黑暗。他掀开?了窗扇一点儿缝隙,朝着对?面的西?厢看去,那边也已熄了灯。
“安爷还在生那姓诸的气?”靠着近的仆从问了声,在铺上翻了个?身, “他不过是仗着老?太爷。”
兴安摇头说不是,双腿往铺上一盘:“公子说要把我留在红河县, 我都不知道哪儿做错了。”
“留下?”仆从也是一懵,随即翻身坐起, “公子怎么说的?”
兴安愁眉苦脸, 左右烦得很, 干脆一五一十将适才西?厢的事情说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那仆从噗嗤笑出声,抬手指着兴安,差点儿没喘上来?气儿:“你呀, 这不是活该么?”
“何意?”兴安抓上那人的手臂,颇为?真挚的请教, “快跟我说说。”
仆从拍了下兴安的脑袋瓜儿, 笑道:“愣头小子, 赶紧娶个?媳妇儿你就知道了。”
你说,挑了个?人家夫妻准备就寝的时候进去送泡脚水, 这事儿谁能?乐意?
兴安恍然大悟,难怪公子看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原是他跑过去,耽误了人的好事儿。再?这么仔细一想,好像有好几回,公子和?少夫人一起说话,本来?聊得挺好,他一出现,公子就冷了脸。
“哎。”他长叹一声,耷拉下头来?。
看来?以后,真要注意规矩了。难怪公子会跟他这样说。
仆从是个?娶了娘子的,说起这话来?,立马觉得被子里冷嗖嗖的,床板更是硬的硌人,不由叹了声:“赶紧回家咯,抱抱俺家的娘子。”
男人们聚在一起,也会说些荤话,旁边的另一个?人凑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安爷什么都不懂,不如现在去柳桃馆试试?”
“去去去,我可不会做出这种有损公子名誉的事。”兴安不耐烦的摆手,一张带着少年气的脸,镀上一层红晕。可是心中又不免嘀咕,男女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有这些人说的美妙?
仆从伸手拍了拍兴安的肩膀:“你惦记大公子做什么?大公子现在快活着呢。”
说完,和?旁边的那人一起挤了挤眼睛。
隔院儿相对?的西?厢。
幔帐因为?软被带起的轻风,而微微鼓起拂动两下,慢慢又恢复原样。
孟元元整个?人僵硬着,突然而至的靠近让她无处躲闪,又生出异样的不安。不再?是隔着被子,这次他直接掀开?贴了进来?。腰窝处真真实?实?落上那只?手掌,包裹上细巧的盈盈一握,带着属于他的温度。
“元元,我想……”贺勘将人拥住,下颌抵着女子的头心,声音低而哑。
她没睡,他知道,睡着了不会这样僵硬。手下隔着的轻薄丝绸,指尖略略擦过,便会试到底下柔软的肌肤。
孟元元黑暗中睁开?眼,嘴巴不由张着,腰间?的痒意让她喉咙中溢出一声轻哼,随即咬上齿关,生生咽了下去。腰间?的手,似乎试着微凉的指尖紧了些,不禁生出微微战栗。
她犹如脱了水的鱼,无力而慌张。手去攥上他的手腕,这样的突然亲近,就像将她架在火上烤,好生的难受。同时过往的那些疼痛也出现在脑海中,真的疼。
“元元,我想要,”贺勘低声着,手反而顺势握上她的,“你。”
他低头,嘴唇覆上她的耳边,轻轻地带着虔诚的细吻着,点点落下。
孟元元缩蜷着,手被他攥紧,箍在腰下,一床被子别别扭扭的搭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凌乱而纷杂。
“那,”她喉咙中终于挤出一个?声调,手指抠紧软褥,“你的脚有伤,不要这样。”
起到一半的贺勘顿住,自己的左脚踝上正贴着膏药。幔帐中弥漫的除了升高?的热度,再?就是满满的药膏味儿,这个?着实?不太好闻。
“元元,你,”他没有上去,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不愿意?”
孟元元不语,脸边的轻痒是他手指的轻刮。其实?她自己不清楚一些事情,总觉得才决定跟他回去,一切就汹涌而来?,她喜欢一切清晰自然,而眼下她是真的很混沌。
“好。”贺勘应了声,没有再?问,身子落下躺回原处。
身侧的压力消失,孟元元转过脸偷偷瞧人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两人这样一间?房,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遭罪。
“你在看我?”贺勘笑了笑,语气中一丝落寞。
他拿手指轻落在她的眼睫上,指尖帮她往上卷着,她的眼睫果然又长又卷。
“没,没有。”孟元元垂下眼眸,小声道。
“看罢,”贺勘接了话,继而将人搂紧几分,极力平稳着呼吸,“我是你相公嘛。”
虽然没再?做什么,但他也没有离开?她的被子,仍旧抱着她挤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红薯酒的酒劲儿过去,孟元元心里亦是安静下来?,睁眼看着上面的帐顶。心底深处缓缓流淌着什么,细细的,还有些模糊与琢磨不透。
大概,贺勘这个?人对?她是在意的罢?明明他也是在忍,可并没有强迫着来?。
孟元元转了下身,试着腰间?横着的手臂随之?一紧,耳边落下他的呼吸。她叠上他的手,再?也没动。
一夜过去,清晨来?临。
院中的喜鹊才叫了两声,贺勘便起了床。他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早上从来?不贪睡,时辰到了一定醒来?。
只?是这次,他在床上坐了些时候,只?因为?身旁躺着他的妻子。
她安静的睡着,一张脸庞那样恬和?。即便睡梦中,她的嘴角也是翘着的,让人觉得她在笑。
他不觉对?着犹在睡着的她,也笑开?了唇角,眸中漾开?着满满的喜爱。
视线一移,贺勘瞧见了自己左脚,脚踝上还贴着那枚难看的膏药。他长腿一蜷,伸手就去撕了那膏药下来?。
膏药的味道钻进鼻子,着实?不好闻,他皱了眉。下回脚好了,她就没有借口了罢?
也只?是稍坐了一会儿,贺勘就起了床。
今日启程回洛州,有些事情还需跟秦家人商议一下,也算是告个?别。至于林场的事儿,他会提点两句,只?看秦家人能?不能?听进去,那诸先生是自以为?聪明,觉得拿下林场易如反掌。
人想的真简单,以为?靠着贺家就什么都能?做成?后面还有大靠山京城贺家?
哪有这样的好事?要说洛州贺家出事,想必第一个?撇清关系的就是京城贺家,反之?亦然。
这个?道理,他在十年前?就懂了。
从西?厢出来?,贺勘一眼看见了等在院中的兴安。
“公子。”兴安走过来?,仔细查看着贺勘的脸色。
“嗯,”贺勘手里系着斗篷,往院角看了眼,那里摞着不少东西?,是这次回洛州要带的,“送去船上罢。”
兴安嗯了声,闭好自己的嘴巴,多做事不说话。
贺勘去是了秦二伯家,四堂叔也在。简单与人说了几句,便说今日离开?,临了不忘提醒,守好各自的林场,莫要轻易卖掉。
“二郎,”秦二伯性情中庸,倒没明着得罪过贺勘,便问了句,“你能?否明说些?”
贺勘看看两人,这才开?口:“将来?建造船舶会需要大量木材,价格水涨船高?,两位叔伯记得守住产业。”
“你看,我就说,”四堂叔来?了气儿,指着秦升家的方向,“秦升他早就知道,所以就糊弄咱们跟他一起,这不亏着有二郎,要不咱们的也给他算计了进去。”
秦二伯笑笑,劝了声:“他也吃了亏不是,蹲牢狱是免不了了。”
分明两人之?前?是跟着秦升,这厢又反过来?认为?贺勘很对?。大多时候都是如此,人性使然。
贺勘自然不想闹得太难看,他是与秦家再?没有干系,但是毕竟这边还留着一些秦淑慧的产业。对?养父母的恩情,就放在这个?小妹身上罢。
比起刚回来?红河县的时候,这两位叔伯现在可谓是非常客气,大清早的就让人准备茶水,并让贺勘留下来?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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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西?厢。
孟元元比平时起来?的晚了些,她猜测是红薯酒的缘故。
起床后,先是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下。看着皱巴巴的床铺,脑海中便想起了昨晚幔帐中的种种,一层薄粉悄悄染满了她的脖颈。
幸好,上了船有她自己的房间?,倒不必像这样同住一间?房。
等收拾好,孟元元走出了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