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帝在向民众借钱!
一众家财万贯却苦于没有身份的商人们,看着上面皇帝的亲笔名讳“萧青冥”三个大字,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抢一张回去当传家宝镇宅。
还不到一个下午时间,一百万两的国债,就销售一空。第二天,当地黑市有人转手一张万两国债,甚至被炒上了两万的高价,足足翻了一倍,依然求购无门,有市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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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淮州首府淮宁府府衙内。
陈、梅、崔、钱四大世家,以及淮州当地其他几个家族的家主齐聚一堂,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朝廷开始举国动员,要在几个月之内在荆州河段修堤治水一事。
淮州沿河一带多为世家良田,往年也曾遭过水灾,损失不小,但同时也是兼并土地,并以此为借口向朝廷要求减免赋税的机会。
梅家家主梅庭风道:“诸位,朝廷是什么德行,那些愚民不知,我们岂能不知?往年哪次治水,不是做做样子,那河堤该决口还是决口,还要向咱们淮州额外征税。”
“还有这个水利国债,依我看,分明就是朝廷敛财的把戏!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当。”
陈家家陈恩主年逾七十,双目矍铄,点点头道:“正是,皇榜上说什么,三个月之内拦河筑堤,那怎么可能?简直是异想天开!”
钱家家主叹道:“我看,自从当今圣上把心思放在那个什么皇家技术学院上,轻视科举,就变得越来越不像样子。”
“就连这次治河,都派出了不少学员学子,恐怕大有让六科取代科举之心,不能不防啊。”
陈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哦?我怎么听说,你们钱家已经送了不少钱氏子弟,想挤进皇家技术学院读书,看来钱家主心里还是很看好的嘛。”
钱家家主随意打了个哈哈,暗道,装什么样?说得好像你们几家没送人去一样。
几人商议一阵,各家装模作样买了一两张国债,只当给知府一个面子,便纷纷告辞离去。
陈家家主坐在马车里,手里把玩着新到手的国债契书,看着上面红彤彤的大印和皇帝的名讳,没走多远,突然要车夫掉头回府衙。
陈恩一改之前不屑一顾的态度,一进门就对淮宁知府表示,愿意出资二十万两购买国债。
他心里精明地打着小算盘,自从陈太后莫名其妙被扣上一顶谋害皇帝的帽子,被“自愿”去尼姑庵终身圈禁,陈家虽然没有被牵连,但在淮州的势力也跟着一落千丈。
陈恩算是看明白了,现在龙椅上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二十万两与其说是买国债赚利钱,倒不如说是给陈家留一道后路。
他反而希望一年后朝廷拿不出钱来还,让皇帝记着这个人情,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毕竟,当皇帝债权人的机会,不是谁都能轻易捞着的。
谁料,淮宁知府却摇头道:“你来晚了,没剩那么多,只剩五万两,我自己还要留一张呢。”
陈恩登时傻眼:“什么?”
知府道:“你才刚走,那几个家主就立刻回来买国债,我们淮州本来分到的额度就不多,这不一会不就抢完了吗?”
陈恩在心里把那群世家家主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一个个都虚伪成精了,嘴上说着不要上当,原来都是在忽悠别人,给自家谋好处!
最后他也无可奈何,拿着可怜巴巴的四万两国债契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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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州,蜀王府。
“我没看错吧,皇帝要三个月内修堤治河,让长宁河在荆庭城改道?”
蜀王手里拿着朝廷下达的文书,捧腹大笑,险些笑出眼泪花子。
“皇帝真以为自己是紫薇大帝下凡不成?”
他摇了摇头:“如此荒谬的政令,朝堂之中居然没有大臣反对,依本王看,这个朝廷只怕过不了几年就气数将尽了。”
蜀城知府这话可不敢接,赔笑脸道:“可是这国债,一点都不买,实在说不过去吧,毕竟二公子还在京里……”
蜀王想起那个不成器的安延,顿时一阵头疼,冷声道:“过几个月治水失败,本王便等着看皇帝威信扫地,看他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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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修筑堤坝和改道的事传扬出去后,荆州当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南北两岸,村镇百姓,甚至荆湖水寨,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荆州长宁河北岸大户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朝廷派人治理这段河多少次了,也没见治好过,看到皇榜告示了吗?这次竟然要让长宁河在这里改道,回归上百年前的故道,简直的天大的笑话!”
“就是,自古以来,长宁河只有决口改道,哪有修堤拦河强行改道的?万一惹得河神震怒,我们这些沿岸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遭殃也是南岸和下游遭殃,与我等有何相干?反正朝廷要征税,一个铜板都没有,等着看笑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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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水寨。
大堂内,大当家梁渠坐在上首听着属下的回报,满脸怒容:“你说刘家村那个阿环送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阿环的少女年芳十八,是附近几个庄子里最水灵的,梁渠早就心痒难耐等着送来给自己享用的这天,没想到那户人家不识好歹,竟然宁可献祭河神也不肯送来寨子!
现在可好,又来了一大群朝廷治水的官差,更不好下手了。
看大当家因欺负不了一个小女子在这无能狂怒,二当家陆返暗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手下小弟苦着脸道:“大当家的,消息咱们兄弟们都听说了,朝廷派人来剿匪治水,咱们水寨怕是有大麻烦。”
梁渠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趟,不屑一顾道:“治河?改道?放他娘的屁!朝廷要是有这能耐,咱们还能在荆湖吃香喝辣十几年?”
他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二当家,道:“老二,这个堤不能让他们建起来,否则咱们没了出去的水路,如同自断一臂。”
“荆湖就这么大,这么多水寨全挤在这里出不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陆返皱了皱眉:“大哥的意思是?”
梁渠抚摸着手里的连环大刀,狠辣道:“他们不是要修堤吗?他们修,咱们就趁夜偷偷去决,看他们修到猴年马月!”
陆返大惊:“万万不可!听说今年可能有大水,万一发了水,咱们也讨不了好。”
“更何况,水寨大多都是过不下去的渔民,和淹了土地的老百姓,若是朝廷这次真的把河治好了呢?”
“那以后大家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不用再干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陆返暗暗叹口气,他原本在幽州也是良家子,他的兄长还曾在幽州军中当总旗,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当水贼,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过活?
梁渠大怒:“陆返,你脑子进水了吗?拦河改道,简直天方夜谭,老子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长宁河是有河神的,岂容凡夫俗子胡来?”
“再说,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流落荆州,是谁救了你?想在水寨里逍遥快活,就要讲兄弟义气,老二,你莫非要背叛我们八百弟兄,投靠朝廷吗?是谁害的你家破人亡?”
陆返气得脸色涨红:“我当然没有忘!”
梁渠冷哼一声:“记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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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萧青冥的命令不断传回京城,一场举国动员的治水工程就此拉开了序幕。
各大州府,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工出工,定额五百万两的水利国债销售一空。
数日后,以工部尚书彭越为首的第一批治河官员抵达,随行而来的,还有皇家技术学院方远航和一众专供水利工程和地质勘探的学子。
同时,皇家禁卫军后勤营指挥使陆知,率领五千工程部队赶到。
几天之内,从京州、宁州各地赶来的工匠和运输工人也陆续抵达,正式开始为治河工程做准备。
依然是一个滴水未下的晴天,正午烈阳高照。
南岸河堤之上,萧青冥和江明秋一行人正在沿河视察。
“陛下,臣已经让勘探局的人在这一带,反复测量过河床宽度和高度了,比百年前稍有出入,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江明秋指着前方河流拐弯处狭窄的颈口水道,道:“这条通道,最窄之处仅只一里宽。”
“我们先挖通旧河道,让河水同时从长岛两侧经过,再把最窄的颈口道堵起来,最后在上面修堤坝。从理论上讲,是行得通的。”
萧青冥望着远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河,笑道:“从实践上来讲呢?”
江明秋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难如登天。”
萧青冥倏而笑了,灼灼日光下,他的双眼熠熠生光:“登天有何难?”
“世人皆称朕异想天开,朕偏要登这天,给天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