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暴露在人前的阴暗,也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秋朗没有时间一一处理这些冤屈和纠纷,临时委派了一些在士兵间素有声望的军官,任军法官,借着为士兵们伸冤的机会,揪出了一大批隐藏在禁军中,大大小小的劣迹军官。
以秋朗的处事原则,自然不容包庇,一个军官倒台,拔出萝卜带出泥,背后又牵连出一群,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一个都不放过,统统按军法处置,革除了军籍。
一时之间,禁军中下层军官不由人人自危,若是放在前几日,只怕不等徐都统鼓动,他们就要集体造反了。
然而现在,势力最大的保护伞都倒了台,高层将领几乎全军覆没,砍头溅出的血流了一地,擦都擦不干净。
秋朗更是在比武中力压全场,获得了无数底层士兵的崇拜和支持,个人在禁军中的威望完全确立。
中层军官也经历了大换血,哪里还有小军官们反抗的余地?
等待他们的唯一出路,就是去找军法官自首,若是情节轻微,说不定还能保留军籍,去刷刷马厩呢。
随着参与告状和比武的士兵们越来越多,低级小军官们撤换掉了大部分,从前许多默默无名,甚至被欺压过的底层士兵们,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无数士兵靠着竞技中的勇武崭露头角,比武优胜和士兵推举出的新人,迅速挤占了那些声名狼藉又无甚本领的家伙空出的位置。
换血的过程持续了不少时日,秋朗重新清查名册空额,再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阻碍。
大群老弱和关系户被清理出禁军,号称十万的中央禁军,在反复清理和筛查下,像被大力挤压的海绵般日益缩水。
扣除了大量空额,剔除了所有不合格和犯过事的军士后,秋朗将最终的一份禁军名单,送到了御书房。
时已开春,除却前些时日的倒春寒,天气一日暖过一日。
青瓷梨花瓶中,两枝垂丝海棠粉嫩娇媚,小玄凤从鸟架飞过来,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够着脖子去啄垂下来的花瓣,双颊的腮红与粉嫩的花朵相映成趣。
萧青冥略显懒散地靠在软塌上,手里翻看着秋朗送来的折子。
“堂堂十万禁军,原来真正堪用的,只有区区三万余人。”
萧青冥单手支着脸颊,鼻翼略动了动,以他敏感的嗅觉,三月春暖花开,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庭院里馥郁的花香,这样的闲适总是叫人犯懒。
他摇摇头:“幸好燕然军退兵了,否则胜负如何还真难说。”
就在他思考下一步对军队的整编时,系统面板突然传来一道提示音:
【恭喜您通过怀柔安抚的手段和公正的审判,在中央禁军中累积获得超过一千点声望。】
萧青冥诧异地调阅系统板面,果然多了一项声望栏,栏目中目前仅只有中央禁军,显示声望点数1035,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缓慢上升中。
看来只有一千点声望才能激活栏目,也就是说他在京州的声望还不足一千,更别说其他州府。
萧青冥甚至有些怀疑,他在幽州的声望怕不是负数。
没一会,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单项势力累积一千声望奖励:朝政秩序度增加3%,京州百姓辛福度增加5%】
自从燕然退兵,战争负面状态消失后,秩序度和幸福度就开始缓慢回升,加上这次的声望奖励,目前秩序度23%,京州幸福度19%。
【重建禁军任务完成进度:70%】
在看见任务两字的一瞬间,萧青冥如同支起了雷达一般,迅速从软塌上坐直身体。
又一个系统任务,不知道完成之后没有抽奖机会奖励,要是能再获得s级完美评价,就是两次抽奖进账!
萧青冥目光炯炯,等待着更多系统提示,可惜这游戏系统总是那么惜字如金,多得信息一个字都不给他透漏。
他隐隐有种感觉,倘若只是依靠秋朗按部就班进行整编,最终任务完成度绝不会是完美级。
可是他该做的都做了,赏赐,晋升,公平,伸冤,清查,难道还有哪里有疏漏吗?
就在萧青冥皱眉苦思的时候,书盛小跑过来,低声道:“陛下,太后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萧青冥顿时有点不耐烦:“什么事?今晨不是问过安了吗?”
书盛道:“听说是宗室那边有人进宫了,在太后宫中呆了一上午。”
他眉头一扬,冷笑一声:“去看看。”
※※※
宁德宫。
自先帝驾崩,太后所居的宫殿就很少有人走动,今日倒是格外热闹。
陈太后一身雍容华贵的蜀绣华服,安然坐在上首,下面两排梨花木椅坐满了宗室。
一位年方二十的妙龄少女伏在陈太后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要哭花了。
“太后娘娘,我父亲在禁军做都统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对您和陛下从来恭顺有礼,更是在燕然大军压境下,苦守城墙,身先士卒,难道没有功劳吗?”
“可是陛下他,只肯相信下面那些人的污蔑之词,对我父亲的辩解一个字都不听。”
“就算我父亲过去行差踏错,他可是有爵位在身的呀!既然是勋贵,理应交由宗室来责罚,难道不能看在我徐家乃从龙功臣之后,网开一面吗?”
“就算陛下当然如此无情,他连幽州那些做了奴隶俘虏的降兵都能赦免,为何连一具全尸都不给我父亲留呢?”
在坐的宗室和勋贵多多少少都有沾亲带故的亲友,在这次禁军大洗牌中失势,甚至人头落地的。
这位徐家女儿早年间嫁入安延郡王府,成了郡王妃,前不久刚诞下一子,深得安延郡王爱护,日前听闻了自家父亲当场被皇帝砍头的消息,直接吓得哭晕了过去。
安延郡王心疼坏了,安慰了好一阵,又陆陆续续得知了不少宗室和勋贵的愤慨。
禁军被皇帝迅猛又强硬的大换血,老资格的勋贵们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驱赶的驱赶,人数从十万锐减至三万,无数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被强行斩断。
竟丝毫不顾及勋贵和宗室的颜面,当着那些泥腿子贱民的面,把他们贵族的尊严狠狠扔在地上践踏!
实在是太过分了!
从拒绝南下迁都,拒绝和燕然议和,再到战前敲竹杠,搜刮宗室钱财,事后没有任何补充也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为了收拢禁军的权利,把他们统统踹了出去。
宗室对皇帝积蓄已久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太后,陛下不光砍了我父亲的头,甚至还派人把我家都给抄了,我母亲气得三天没吃饭,家中剩下的亲眷还怎么活下去?”
“请太后为我们做主!”
各宗室们心有戚戚地一同点头,皇帝最近拿整顿禁军做借口,不停地抄家,再放任下去,下一个岂不是要抄到他们头上来?
那些跟他们有牵扯的朝中大臣们,难道不会人人自危吗?
瑾亲王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一直在默默喝茶,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他道:“陛下行事虽有些不成熟,但他也不是全无道理。更何况人都死了,又不可能复生。”
另一个王爷冷笑道:“瑾亲王,徐都统死了,可还有其他人呢,还有我们呢。如果陛下再不收手,不知在坐诸位,能有几个明哲保身的?”
“唉,可怜的孩子。”陈太后慈爱地抚摸着郡王妃的头发,秀眉微蹙,“禁军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不过哀家就算贵为太后,如今皇帝早已亲政,哀家也无权过问朝政。”
“更何况,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就对哀家颇有不满,哀家说的话,他也总是听不进,你们来找哀家,皇帝不听从,又能如何呢?”
宗室们相互看了看,从陈太后这番话中,隐约品出一丝埋怨的意味。
陈太后和皇帝不和,几乎成了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从前的皇帝虽也爱答不理,但太后一旦发话,他也只乖乖有照做的份。
可如今的皇帝,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变得残酷冷血又无情无义,苛待宗室勋贵不说,就连太后都完全不放在眼里。
连太后的吃穿用度都敢削减,上次还因为割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气得太后好几天没走出宁德宫半步,实在不像为人子该有的态度。
安延郡王眼珠转了转,道:“太后莫急,您终究是陛下的母亲,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人。”
“我等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朝政,只是作为皇室成员,想为我们的亲眷说句公道话罢了。我们所有人都以太后马首是瞻,昔年太祖皇帝时,就定下了宗室不可轻动的祖制。”
“陛下虽贵为九五之尊,也绝不可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安延郡王起身,面色肃穆,朝众人一抱拳,冷冷道:本朝无论哪一任皇帝继位,都需先获得宗室的支持,要知道,先帝的皇子,可不止有陛下一人!”
他的发言立刻引起一阵附和,还准备再说下去时,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作者有话说:
萧:皇叔,又有人欺负朕了!(无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