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目前参演该舞剧的全是精锐舞者,更不乏青年艺术家,可以说是近两年最强大的舞剧班底了。
机会难得到好像老天爷也看到了她的苦,便一下撒了好多颗甜蜜的糖。
老段让她下午三点要到学校负一楼的音乐大厅详谈。
要出门的时候,逢夏站在镜子前面挑选衣服,手几乎是本能动作地选到一件短袖t。
她盯着看了几秒,果断地挪开手,重新选择了一件红色的碎花吊带裙。
贴身,腰线和胸型的曲线都展示得淋漓尽致。
两条纤细的红色带子挂在圆润泛粉的肩头和深凹的锁骨小池边,粉白的皮肤画布上是最浓烈鲜艳的红。
从凡尘里盛开的富贵花。
今天开始的她。
想穿什么,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逢夏出门的时候林意眠还在练琴,没特意打扰,发微信说有事先走了。
下午时分的阳光最是毒辣,她却一反常态慢慢悠悠地走着,晒着太阳,也不觉得热。
大概是微电影最先在学校宣传上线的缘故,遇上来要合照的人比往常都要多些。
如果来要微信的是女孩儿,她也会同意加微信。
华希总说她这样对进娱乐圈不好,逢夏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不过是做个娱乐艺人,加个微信和加个微博又有什么差。
逢夏是提前走的,到达的时候才两点多,今天还是周日,校园安静不少。
a大多为艺术学院,音乐厅常常承接各种表演或者大型活动,学校专门挪了三层来坐单独展厅,和音乐演奏会的规模无异。
逢夏来的时候还担心太早没有人给她开音乐厅的门,正巧黑墨起笔的入户门落出一道微敞开的罅隙。
没关。
像音乐厅这样的贵重地方都是专人看守的,估计是陈彦老师那边提前打过招呼。
逢夏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四周空旷且黑如硕大的幕布,只有遥遥的中央舞台边绕着一圈明黄色的小灯。
窗户没关紧,路过的风窸窸窣窣敲打着窗沿。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排的座位空余,环绕深陷的半圆建筑设计像将人如蛹包裹。
太暗,看不清。
逢夏打开手电筒照明,找到第一排显眼的位置坐下,好让陈彦进来的时候能在第一眼看到她。
等迈开步子她才发现音乐厅的音效是真的好,玛丽珍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安静得她都下意识地轻手轻脚。
方才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坐稳,手机铃声像小炸弹一样的叮铃铃地响起来。
逢夏手忙脚乱划开接电话。
“喂?”
“狐狸,你到音乐厅了?”林意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到了,但还早。”
“那我问你个事儿,跟顾泽西怎么回事儿?怎么连张尧都来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单身了?”林意眠稍顿,“这两天其实顾泽西也发消息给我了,但他没说清,就说要找你。我看你烦我就没告诉你。”
逢夏笑起来:“嗯,分了。”
“哦——”林意眠拖着长音,随即兴奋道,“分的好啊,让垃圾男人滚啊。不对,你不是跟他闹别扭的那种分吧?”
“别过两天就又复合了。”
逢夏说得认真:
“没可能了,我和顾泽西是真分手了……”
她的话音刚落。
“砰——”
好像是右手边的黑暗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叩动的动静。
不大,但在这个静谧的氛围里显得异常突兀。
逢夏激灵站起身,往声音的方向照过去。
窗沿边卷进来一道猛烈的劲风,将大半个烟灰色的窗帘都吹得飞扬。
灼阳趁着空荡肆意挥洒进这个黑暗而密闭的空间。
在那阵偶然的光里。
地面覆下黑沉而立体的的阴翳。
男人优雅靠在椅背上,漫天翩跹的金色落在他一丝不皱乱的白衬衣上,双腿交叠。
漂亮修长的手指叩着边上的琴盒。
“砰、砰、砰”的声响快主导得和她的心脏共振。
稍顿,他徐徐偏头。
漆黑幽暗的眸光睨过,径直朝她而来。
对上视线。
似乎。
直白又不加任何掩饰侵略感。
逢夏不自觉地攥紧几分手里的物件,指节泛出些许白。
烟灰色的长帘归于平静。
那阵风却像仍旧留存那般,在这个逼仄如鱼缸的地方掀起跌宕的风浪。
刚刚她对话的内容。
他好像,听见了。
/
室内重新沉入黑面,窗帘最后摇摆的弧度也渐渐恢复成平直长线。
偌大的空间好像在此刻变成用手能丈量出的鱼缸,狭小、逼仄、漆黑。
安静到连听筒里的声音好像都清清楚楚。
“喂?狐狸,你怎么了?”
“你说你和顾泽西真什么了?”
“……”
电话里的声音唤得逢夏记起松开力道,回过神来,她轻捂住声筒一侧,急速道:
“我晚点再打给你。”
话毕,便快速挂断电话。
最后一点动静的来源也被掐灭。
没有再来的猛烈长风,音乐厅已经变成刚进来时那般沉暗。
只是刚来时觉得地方大得自在,现在却截然相反。
逢夏没开手电筒照过去,低垂着眼估量着四周,已经看不出对方现在在做什么了。
暗乎乎的一片,他如果刚才不出声,她是真看不出有人在。
男人没有在叩着琴盒,过道的距离像天堑隔绝出的两方天地。
须臾,才听见他清润的音色。
在漫长的黑色里显得如大提琴般低响起的磁:
“眼睛。”
“要开灯了。”
没有丝毫犹豫,逢夏下意识跟着他的声音做,抬手遮挡住眼睛,手指间的缝隙里看出去。
男人背对着,端方玉立的身型破开这片暗沉沉的影。
环绕的半圆形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迎接光色,亮堂起来。
她放下手,眨了眨眼睛适应。
再睁眼时,宋疏迟已然站回自己的琴盒前,实木和丝绒制的琴盒,黑金色的花纹繁复而大气,穹顶亮起的光点都偏爱地流转于他的琴盒面。
逢夏想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那句话。
宋少爷一曲更胜千金。
他的琴是斯特拉迪瓦里的古董名琴,他的那把更是在国际上闻名遐迩,木质透出如宝石般沉稳透的红调,音质浑厚也明亮,琴的灵魂就像是最为优雅的绅士。
想起第一次见他拉《der erlkonig》凌冽而耀眼的画面。
这样顶级得只活在历史见闻上的琴,光是放在那儿都觉得让人不敢相近。
偏偏在他那双漂亮的手上,清凌凌泻出的每个音符,都让人为之屏息。
不压音色,不被琴掌控。
只觉他生来该用这样高雅难得的器乐。
逢夏只觉遗憾地叹气。
只有在他的演奏里,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小提琴是天才演奏家玩的游戏”。
室内片刻静谧。
女孩儿看过来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
粉白肤色上那抹热烈的红,微微低着头,乌黑卷起的长发在纤瘦凸起的锁骨间轻摇慢晃。
宋疏迟余光扫过,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刚才,不想偷听你讲电话。”
逢夏抬起头看他,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发出声音那件事。
她眼尾上扬,笑着说谢谢。
“太暗了,不好看到人。”
过道的距离。
男人不疾不徐地关上琴盒,细微的声响消失。
逢夏想起前两天那个闷热头晕的下午,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充电递过去。
“这个谢谢,那天也谢谢送我去医务室。”
稍顿。
察觉到男人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问:
“刚见面就有这么多句谢谢吗。”
他的笑很轻。
却像蛊惑那般沉沉浮在耳侧。
她耳尖泛起点红,好像他都见证了她近来每个窘迫促狭的时段。
“那谢还是该谢的……我请你吃饭吧。”
逢夏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妥当。
谁不知道宋疏迟是家世最为优越矜贵少爷,隔着如凡尘到银河的这段数也数不清的宇宙长河。
她这样微薄不足轻重的谢,估计他都不能看入眼的半分。
而且……好像在搭讪。
逢夏想着改掉措辞,和刚才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不同。
宋疏迟太高,即便她是站在比他高一阶台阶的位置,也彻底地被裹挟在他带来的阴影下。
她仰着头才勉强能的触及他的视线。
这样的居高临下和角度,她似乎像被轻而易举掌控的小宠物,起伏心绪如何全部不由自主。
有些局促。
她正要开口时,对面声线响起。
天生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浅浅弧度,轻描淡写:
“好。”
“……”
逢夏怔愣几秒,如同在回答互相打招呼时“你好”那般客气的语气。
他礼貌的回答像极成年人之间默契礼仪里的熟知的客套话。
不等她仔细分辨。
他的目光已越过她,重新回到琴盒的位置,未再开口。
淡然到似乎比那阵消逝的风更难以捕捉。
她神色稍顿。
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来不及细问,音乐厅的大门吱呀被拓开,逢夏看见常年在宣传册出现的陈彦老师款款迈步而进,中年依旧挺拔身姿,毫无大腹便便,神色威严不可侵。
身后还跟着位女孩儿慢步走进室内。
陈彦声音豪迈。
“阿迟怎么来这么早?”
等打招呼完,半晌才看到她,和刚才热切的问候声截然不同,锐利的审视和判断打量,威压感直直逼迫:
“你就是逢夏?”
逢夏点点头。
没闪躲,径直迎上陈彦打量的目光。
他要一直看看,她便一直不闪躲。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那样锐利的视线,如刃高悬,将人剖析得一干二净。
幸不过几秒,逢夏好像隐约看见前面的人少稍移半步距离。
视线范围从陈彦老师审慎探究的目光变成男人宽阔的肩颈,白衬衣不染纤尘,仰起头,能看见他后颈冷白的肤色和沉黑的短发。
线条笔直挺阔,清隽至极。
“陈老师,谱。”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温和。
衬得简单的字眼都浪漫了几分。
“拿好喽。”陈彦递给他,“你也给人留点面,季老头儿好歹也混了五十几年拉琴的,让你改个曲谱,每次都画得红通通一片,那叫给他憋得呀。”
逢夏悄悄看着宋疏迟的表情。
他似乎不大在意,视线侧睇,慢条斯理地问着:
“可以悠着点改。”
“那他能不走音吗?”
“……那你还是随便改吧。”陈彦有些嫌弃起来,连连摆手,“他那琴技和你放在一起,你们俩拉的都不像是一个曲子。”
陈彦不放心地又嘱咐。
“记得千万别按你的水平改,到时候校庆表演再让人出丑喽。”
宋疏迟在翻看谱子,没抬头,声色礼貌笑:
“您放心,一直没按我的要求改过。”
“……”
逢夏听得有些想忍不住笑意。
若不是知道宋疏迟性格儒雅,这话听起来就像完全腹黑的温柔刀。
刀刀致命这是。
僵持的氛围被打破。
陈彦老师终是没在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她,转回来,只是始终是点评的态度。
“你这姑娘不错,胆大气质好,身上的伤也够多,跟我预想的一样符合角色,就是——你好像不怎么上镜啊。”
逢夏从宋疏迟身后探头,只露出一双清透弯弯的眼睛,笑起来,音色轻灵:
“您是说我就是真人比电视好看吗?”
“正巧您的是舞剧,选我的话效果多好呀。”
“……”
见过选角被挑剔吓懵的,没见过被批评后还敢变着法儿自荐的。
选角的古怪的,被选角的也古怪。
场上大抵都被她说蒙了,突然静默起来。
逢夏不大在意,笑着耐心的等陈彦老师的回复。
她深知自己有什么优势,并不会扭捏自谦,她想要的就会自己去努力争取,也从不会为自己的野心而感到羞耻。
这是她自小就信奉的道理。
只是。
好像是她的错觉一般,她身前在改谱的人,忽笑了声。
低低的。
像含着些饶有兴趣的玩味。
她下意识想挪开到身边去看,便听见陈彦反应过来的爽朗笑声。
“你就不怕我不选你?”
逢夏像拿着免死金牌,乖巧摇着头:
“不怕的,老……段老师说我免试。”
陈彦这才朗声笑起来,满意道:
“嘚,你段老师还真没骗我啊,你这皮丫头果真就适合我这剧目。”
“过来,我跟你聊聊剧目。”
逢夏诶了声,松懒地迈开步子下台走到陈彦面前。
见他对着身边的女孩儿打了个手势,她便去找宋疏迟了。
逢夏见过她几次。
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叫方欣。
据说也是艺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温温柔柔,米白的纱裙和吊带,乌黑浓密的直长发飘摇,举手投足总有几分江南温婉女子的气韵。
陈彦给她一份资料,亲自在讲解关于她要扮演的角色。
逢夏快速翻阅着,舞剧和歌舞剧、音乐剧等不同,舞剧单纯以舞蹈来感受故事和剧情,而现代舞,更侧重舞蹈演员的个人风格和对角色的表演。
只有充分理解,才能展现角色。
她共情力强,对角色领悟是独一份的快,大概听几句就能摸索出人物心路历程和陈彦讨论起来。
陈彦满意得连连夸赞,对她的态度又好上几分。正逢手机来电,示意她先接着看,走到边上去接电话。
这电话等得有些久,逢夏已大概翻阅完,存着几个问题等等会向问陈彦解惑。
音乐厅的空调和灯的线路是连在一起的,没有特地调试的话就会一同打开。
她的位置正好是风口,从刚才商讨资料到现在已过了大半个小时。
十六度的冷气连连从头顶下泻。
她只穿了吊带裙,冷得有些在发颤。
不知道具体位置在那,也不方便蓦地出声打扰。
逢夏抿着唇,试图找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她稍侧着眼,眼神不由自主被不远处所吸引。
方欣不知道在和宋疏迟说什么,她站在他身侧,角度是略显恭敬地俯着身,面上笑得很温婉。
身边人却没什么反应。
男人有些散漫地靠着椅背,手抵下颌偏头,另一只手闲散地转着笔。
敛着眼,漫不经心地批阅一叠黑白相间的五线谱。
似乎老是看到不满意的地方,转而拿起黑色的钢笔圈写,下笔的力道很凌厉,好像要划破纸面的声响。
眼睫覆下一层浓密的阴翳,懒怠的眸光仅不偏不倚地落到纸间,未对身旁人有毫厘停留。
猜不透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似乎总是如此,他眼底的情绪沉如不见底的深潭,晦暗淡漠。
总叫人琢磨不透。
“——阿迟,你先把手里另外那文件拿给夏夏看。”
在门口打电话的老陈突然高声道。
这触不及防的一声引得对面的视线都往她这里看,宋疏迟徐徐侧目,她探寻的目光正巧被抓个现行。
轻咳了声掩饰尴尬。
不过几秒,对方的阴影如笼覆盖着她,冷冽的雪松气息也随之摇曳侵袭而来。
冷白的手拿着要给她的文件。
刚刚被抓包,逢夏没敢仔细看,匆匆接过。
她的动作有些快,拿文件的时候被冻僵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
冷硬的骨骼触感停在指尖。
对方灼热的温度似乎侵略包裹着她的指纹四处攀爬交错,占据过每一根手指的脉络。
意外的接触让逢夏本能抬眼。
他浓黑的眉似乎还轻轻皱了一下。
她惶惶错开对方的眼神,提前一步开口想结束这个乌龙。
“……谢谢。”
能感觉得到。
男人的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半秒,略带审视思忖的。
她第一次觉得这半秒好像更胜过光年成为最漫长的计量单位。
好在这焦灼的半秒之后并未发生什么。
宋疏迟大概已走回位置上。
逢夏攥着那页文件,没再抬头看过去。
只是阻挡不住对面的声音。
“会长,要遥控器做什么?”
一阵连续几声“滴滴滴”的机械电子音传来。
逢夏没听见他的回答,视线从对面镜子的呈现略过。
宋疏迟人还是同刚才那般散漫坐姿,只是白衬衫改挽到小臂处,从手臂侧面明显凸起跳动着的青色纹路,缓缓没入衬衫重叠起的折皱里。
冷白又极具爆发力的手。
他的声音好像越过头顶已经变暖的冷风,遥遥飘到她的耳际。
完全意料之外。
男人垂着眼,温和道:
“冷。”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啵啵~
评论红包随机掉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瑾奕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亚xuan. 14瓶;柠檬酸而不甜 13瓶;听夏流火 12瓶;-17x1 6瓶;ryou、foll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