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打断她,“行了,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别跟失了魂似的,你瞧瞧你这几年过的,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在那儿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走。
下一秒,自己却先转身过去了,像是绷不住某种情绪一样,留个背影给她。
她看着他的背影,告了别,“我走了,苏谈言。”
“快走吧,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他摆摆手。
拥挤过来一堆人,陈粥被碰到了肩膀,她跌撞了两步,在抬头,只能虚虚地看到苏谈言一个拥挤在人海里的背影。
她最终是转身而去。
没入人海中。
*
回国后,她没跟陈学闵说,自己在昌京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她希望自己能租到一个带着阳台的小公寓,站在露天的阳台里,她能吹到外头的一阵南风。
她不怎么会做饭,但是她想,厨房是要有的,碗筷要有一对,杯子要备着两只,屋子里应该要有一双男士拖鞋。
至于小狗,她觉得,可以让沈方易买。
这么多年,他也该给她些补偿了,送一只可爱的小狗给她,应该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主意了,他要是送了的话,这些年,她就原谅他。
她轻飘飘地原谅他,原谅他那点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可是她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呢。
那家“尘洲”的公司,她托人去调查了,是近两年才起来的一家“寺庙经济”的公司,做的一些概念和精巧的熏香法物、禅修文化、御兽佛串,很是风靡。
用她现在的商业眼光来说,抓住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压力越来越大的都市生活里,寻求洒脱,寻求慰藉,向往神明,求一份信仰和安慰的消费心理学,的确能起一片蓝海。
但她查过了,背后的实质控制人,不是沈方易。
怎么会不是他呢?
她托着腮帮子,在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墙的出租屋里发呆。
那一定是他啊。
她也尝试回忆过沈方易的号码,可是命运与她开的玩笑,实在是太恶劣了,这些年,她太努力地想要忘记了,经常在回忆来回中欺骗自己,他们从未在一起,她也从未认识过沈方易,以至于她真的忘记了。
当年一场失意,她醉在那个伤心的圣诞夜里,把那个圈子里与他有点关系的人全都删完了。
于是她只能怀揣着不安,再去了那个从前她撞见过蒋契的二手车店。烟瘾很重的老板听她描绘了半天后,恹恹地说,这店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人,不记得她说的那个人,也不记得有那样一辆车。
她迷茫地站在面目全非的人海里。
她多怕那是一场无疾而终的错过。
十月的昌京诡异地下起大雪来。
路人行色匆匆,撑起手中无边的黑伞,撞到她的肩膀和手臂,她才迷茫地抬起头来,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尽头而落下,跌入她眼里的时候,她来不及闭眼,那遇上冷气寒流的云,就化成水,落在她的眸子里。
骤起的一阵风浩浩荡荡地扫过人间。
陈粥摇了摇头,把脖子上的围巾系得紧了些。
她钻进巷子里想找家店避寒,转弯一眺,看到了那家“尘洲”。
她之前看到过,满目期待地进去找过,可结果却是,这只是其中的关于这家新起的如日中天的公司的一家分店而已,跟沈方易没有一点关系,也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如今再看到,她只有满目哗然的苦笑。
风雪里,她推开门,风铃阵阵,一阵熏香袭来,像是淡淡的沉香木,。
木桌上摆放着精巧的禅意手制品,唯一的店员见到她,报以微笑,谦逊有礼。
陈粥要了一壶茶,坐在落地窗外,看着外头人的步履匆匆。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茶香袅袅,悠然缥缈。
她对着窗外发呆,看着她满心期待回来的昌京,她没想到过这一场寻找,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些她以为近在眼前的东西,却又跟一场虚化的梦一样。
她看到大雪中皇城人头营营,汇聚又错过,最后各赴行程。
风铃阵阵。
安静地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的这家店里,前台温和的女声响起,“老板,您来了。”
暖气弥漫里,她疲惫地抬眼看去,见到年轮道道的檀木门边,一把黑伞隐约显现,伞面微微倾斜,伞顶的落雪轻飘飘地滑落,陷入尘土里,顿时化为雨水。
再后来,是收伞柄的手。
降低了饱和度的画面里,天地间只剩下黑与白两种颜色。
一身黑衣的衬托下,他的手极为修长,极为好看。
那双手像极了那些夜里,随意地搓着方向盘的那个样子,如那般的轻巧。那修长白皙,青筋蔓延的手缓缓收下伞柄,置放在雪未落到的墙角。
他终于是要转过来了。
陈粥在那一刻,忘了怎么呼吸。
她失神地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眼对上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土垢色暖黄茶壶,倏尔掉落,落到雪地的黑灰色台阶上,碎成一地碎片,涤荡出一片氤氲的水汽。
那一眼,历经万年。
她在梵文阵阵的祷告里,找到她的佛了。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大约晚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