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来,又顺着耳际滑落下去,最后滴落在枕巾上,晕湿了一大片。
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梦?
云时脑海中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如潮水般回流的疲惫与痛楚已然告诉了他答案。
与此同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醒了?”
“……师叔?”
云时下意识地坐起身子。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丝火灵力从明黛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落在烛台上,暖黄的烛光跃动着充盈整个屋子,无形中驱散了原先那抹似有似无的冷清。
云时先是有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才看清走进屋来的明黛。
她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衣服,手里提着平时里他们常用的食盒,虽然还没打开,但云时已经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似乎有些呛。
明黛:“过来用饭。”
云时:“我、我不饿……”
咕……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响了。
云时顿时就红了脸。
明黛转过头来,戏谑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不饿,是一定会被自己的肚子打脸的吗?”
云时:“……”
明黛:“行了,赶紧过来用饭吧。咱们动静小点,大半夜的,别把你师弟师妹们给弄醒了。他们身上有伤,吃不了这么重油盐的东西。”
云时:“……好。”
他磨磨蹭蹭地下了床,走到师叔对面坐下。
明黛打开食盒,取出了两个用灵力封住口的大碗以及两双筷子。
云时借着烛光往里瞧,只见那碗里似乎是盛着什么汤粉,粉条似乎是透明状,汤上则浮着一层红亮亮的辣油和花生碎。
灵力一撤开,一股闻所未闻的霸道香味顿时攻占嗅觉。
在明黛的眼神鼓励下,云时试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然后毫无防备地被辣子油呛了个正着!
“咳咳咳、师叔……”
云时顿时一阵乱咳,差点把眼泪都呛出来了。他眼圈红红的,哑着声音问:“这、这是什么咳咳……”
明黛:“酸辣粉。”
说完,她慢条斯理地嗦了一筷子。
云时一听这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说:“怎么突然会想到做这个……”
明黛叹了口气:“因为只有这个。”
按照江湖规矩,这种深夜谈话通常都是炸串配酒——实在不行炸鸡也行,但一来她没地方也没那工夫去弄串,二来云时还小,根本喝不了酒。
她倒是想吃个深夜修仙标配方便面加卤蛋呢,笑死,修仙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修仙用的方便面。
于是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同为路边摊兄弟的酸辣粉了。
不过酸辣粉也有酸辣粉的好,最起码它辣眼泪。
云时此时脑子里有些乱,既不知道下午考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明黛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但又不敢开口询问。
于是等到那股辣劲儿缓过去之后,他便默默地捧着碗低头嗦粉,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却不想明黛却突然开口问:“那筐草药,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筐草药?
云时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往房间角落里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黛醒来的第一天,云时上午在影月峰上课,下午照常去灵药圃打工,然后瞒着小豆丁去兑换了一些草药,装在背篓里带了回来。
原本他是拿那些草药有用的。
却不想第二天就闭了关,草药全部堆放在背篓里,根本没来得及处理。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正如他之前和小豆丁说的那样,那些生药由于没有及时炮制,大部分都已经坏掉了,不能再用。
但那些草药都是他用好不容易赚到的灵石换回来的,所以他说丢却舍不得丢,便偷偷将那些草药转移到了他房间里,摊在角落里阴干。
坏掉的药材哪怕不能食用,也可以用来研究学习。
可现在却被师叔给看到了……
云时沉默片刻,埋着头说:“那些都用不了了,是要丢掉的,我还没来得及处理。”
明黛哦了一声,又问:“这么多草药,就这么丢了,会不会太可惜了?辛辛苦苦背了这么多回来,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收到呢。”
云时这下唰地抬起头,满眼惊讶。
“师叔——”
“金焰蕊、十方丝……”不等他说完话,明黛便一连串地报了好几个草药的名字。
“这些草药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偏方,随便一查就知道是用来温养经脉的,再结合你把它们带回来的时机……不是给我拿的还能是给谁?”
她顿了顿,真诚地问:“或者你还有其他经脉受损的师叔?”
云时:“……”
少年的耳朵又开始不自觉地发烫,但好在有烛光的掩护,倒也不算太明显。
他默默将脸往碗里埋了些,低着头不敢看明黛的视线,闷声说:“但是那些草药都坏了。”
明黛:“但心意是好的。”
她说:“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看到,或许就会永远错过一份惊喜。”
云时闻言沉默了一瞬,声音却更闷了:“可是它们很便宜,甚至连赵大娘他们送的灵菜灵米都比不上——”
明黛打断他:“但对我来说很珍贵。”
少年猛地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朝她望去,却正好撞进她的视线。
明黛低头注视着那双带着雾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重复道:“我认为这些草药非常珍贵,这就够了。”
“云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