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永安疑惑归疑惑,接收到自家峰主传来的信号,立马化身狗腿小厮给两人斟茶倒水。
那动作熟练得,平时一看就没少做。
白衣青年起初自然是拒绝的,略带歉意地说道:“多谢峰主好意,但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某还得尽早回宗门禀报才是。”
翁高卓倒也有分寸,并不强行挽留,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尊者所言极是,是在下欠考虑了。”
“不过在下听说蓬莱阁的道友也已经在来剑宗的路上了,不日将会抵达,尊者要不再等等?见一面再走也不迟。”
一听这话,白衣青年果然犹豫了。
翁高卓见状又趁热打铁地挽留了几句,大饼画得贾永安都疯狂心动了,青年才微微颔首,客气地说:“那就叨扰了。”
“尊者客气。”
翁高卓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接下来几番交谈中,他都有意将话题再往“蓬莱阁”上引,但青年似乎不愿意多谈,反倒转头将话题抛到了贾永安身上。
他温和地笑道:“说起来,方才这位道友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事要向您禀报,某左右也无事,峰主不如先处理内务?”
言下之意:管好你自己。
(翁高卓脑补)
不管青年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翁高卓听完之后都在心里把不会来事儿的贾永安给臭骂了一通。
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纠缠,只能转过头来看向贾永安,声音瞬间冷漠了许多:“说吧,什么事?”
缩在旁边当小厮的贾永安:……
这让他怎么说?
他原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偷偷溜过来的,谁能想到庭院里却有一尊大佛,并且还是其他宗门的大能。
他贾永安就算是脸皮再厚、再不择手段地想往上爬,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炫耀他坑算同门啊!
并且还正好卡在同门大病初愈、修为暴跌、脑子可能还不太好使的时候!
人干事?
贾永安表示:背地里可以当狗,但在大能面前还是得稍微当个人。
但眼下两个人都盯着他,一副等他回话的样子,贾永安也不能干愣着不开口,更不可能随口乱编——
否则过不了几天,翁高卓恐怕就会找个理由直接把他从西姜峰上丢下去。
于是他只好略去了事情的打赌的那一部分,又隐瞒了部分前因后果,着重将徐岷玉被明黛带回青山峰的事说了一遍。
“徐岷玉,可是体内同时具有水火双灵根的那个小孩儿?”毕竟是徐清川亲自送过来的学生,翁高卓还是有些印象的。
贾永安点头:“正是。”
被他这么一说,翁高卓也想起了点往事:“当年他被送过来的时候,他体内的火灵根还是我帮忙压制的。”
水火自古不相容。
更何况徐岷玉体内不光同时存在水火两种灵根,这两股势力还并不怎么均衡。
其中,水七火三。
然而,从数字上来看,他体内的水灵根虽然略微强大,但在对上火灵根时却并不占优势。
举个例子,水系单灵根的弟子修炼一个小周天,可以获得百分之百的水灵力。
而徐岷玉修炼一周天之后获得的则是百分之七十的水灵力和百分之三十的火灵力,两相损耗,最后估计就只能剩下百分之三四十。
换句话说,他天赋虽好,却是个天生的漏斗。更严重时,他甚至有可能因为体内灵力失衡而走火入魔。
身负双灵根的人本就不多见,灵根相克的更是凤毛麟角,当年徐清川带着岷玉四处求医的时候,得到的回应要么是治不了,要么是剔灵根。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徐清川便只好将人送到了擅长水系剑意的西姜峰来,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压住岷玉体内的火灵根。
而唐明黛本人虽然也是双灵根,却是风系和火系,若真让她来教,那不是前功尽弃么!
贾永安叹了口气,说:“徐岷玉这个孩子,虽然平时调皮捣蛋了一点儿,但总归还是上进好学的。”
“我平时教学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结果唐长老现在却执意要把孩子带回去自己教,我怎么劝都不听,这不是害了那孩子么!到时候徐峰主问起,可该如何是好……”
翁高卓满不在乎地说:“既然是他青山峰自己强行来把人要回去的,实话实说就行,何须交代。”
徐岷玉的体质太不稳定,说得不好听点,就像个定时炸弹似的,当年要不是他正好有求于徐清川,还真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当年刚接手的时候,翁高卓便认真琢磨过让人呆到几岁再送回去比较合适。眼下唐明黛主动来把人要回去,倒是替他省了不少功夫。
倒是那个唐明黛……
“听你的意思,她是想自己在青山峰上设立教习院,自己教徒弟?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把人接回去?”
贾永安一愣,这他倒是真没想过。
不过想想似乎也有迹可循。
至于为什么要把人接回去……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但当时她说……”贾永安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
翁高卓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就连不远处一直没说话的那位白衣青年也投来了目光。
“说我们教得太差,耽误了他们峰的学生。”贾永安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一边在斟酌拱火的措辞。
“她还说,等到五个月后宗门大比的时候,青山峰的弟子会把我们西姜峰的小弟子打得落花流水。”
“我好心劝她,她却倒打一耙,说是我们西姜峰没本事,不懂得什么叫因材施教,朽木亦可雕。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当长老。
贾永安的话还没说完,翁高卓手里的茶杯已经捏出了裂痕,一副即将爆发的样子,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却插进来另一道声音。
“因材施教,朽木亦可雕?”他不疾不徐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翁高卓手上动作微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旁边还有一尊大佛,于是又很快冷静下来。
但他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试探地问:“尊者怎么看?可是也觉得不妥?”
“不。”白衣青年摇头。
“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缓慢拂过琴弦,像是在打量什么,又像是在透过琴弦追忆过往。
很快,一串断断续续的杂音从他指间流出,不连贯,甚至谈不上音律,却又夹杂着一股磅礴的灵力,让人不自觉地置身于玄妙之中。
贾永安晕晕乎乎地听了小半曲,某一个瞬间却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尊者或许是个音修。
就像天下剑修多如牛毛,但要论正统还得看剑宗一样,整个修仙界以乐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最有影响力的,还属云梦大泽之上的妙音门。
相传妙音门的老祖宗原是一名逃难的伶人,被人追杀至云梦大泽时,侥幸用音律破开了障气,进入云梦泽腹地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