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一段话,他一直在很专注地听,只是在这时候才忽然道:“可你自己跳舞的时间没以前多了。”
黎江也握着手机忽然愣了一下,这甚至是他自己都忘记去想的事。
这段时间,他刻意地让忙碌的工作和琐事塞满了自己空洞的躯壳,他甚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忘我地、为了自己跳芭蕾是什么时候了——
可当他在谢朗的身边时,他却总是有那样美丽的心情。
他在清晨的朝霞下跳舞、他在月光之下跳舞、他在做爱后裸着身体跳舞。
原来离开谢朗之后,他就一直在低着头看着脚下现实的路,而忘了他轻盈的身体曾经那样真诚地向往着天空。
就在这时,谢朗的背景隐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依稀像是有人在哭。
黎江也的内心被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侵袭,他忽然问:“朗哥,我……我这两天回去看黎家明好不好?我想它了。”
他明明知道谢朗是不可能不答应的,可却竟然还是感到莫名的慌乱。
“好。”谢朗很快开口道。
他的语气那么温和,像是在摸着黎江也的脑袋说话:“和我说一声就好,我派人开车接你。”
这句话有种收束感,像是无形之中暗示着对话即将终结。
黎江也有些不安地用手揉搓了一下颈间的小彩灯项链,他有些急切了起来,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朗哥,晚上的时候你打给我来着,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嗯。”谢朗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次,他的踌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出的漫长,直到黎江也甚至又问了一次:“朗哥?”
“那时候,我父亲在icu抢救。”
“什么?”黎江也感觉自己忽然有点眩晕:“那、那现在他……”
“小也,他过世了。”谢朗在电话里轻轻地说:“零点之前走的,所以是昨天的事。”
黎江也张开嘴唇,可却发不出声音来。
朗哥……
要有多么无助、多么难过才会打给他,可他偏偏没有接听。
而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打过去,谢朗已经沉默地咽下了所有痛苦。
谢朗怎么可以这么能忍?
怎么可以还和他耐心地聊起黎家明,说黎家明不是烂狗,只是排名第三的爱拆家。。
怎么还可以温柔地反问他:“真的有那么好笑吗?小也。”
怎么还可以专注地听他讲let’s dance需要投资,然后说:我会去看的。
“朗哥,我现在就回去——”
黎江也一把抓起挂在一旁的大衣,不顾一切地飞奔了出去。
……
那一路究竟是怎么回去的,黎江也的记忆其实也变得模糊。
但是天刚刚冒鱼肚白的时候,他终于抵达了n市。
初春的细雨冷飕飕的,天空也灰蒙蒙的,乌云阴沉地压下来,像是压在他的背后。
他靠着谢朗的定位找到了灵堂的位置。
灵堂布置得很大,黄白花圈一片片摆满了大半个街道,周围站了很多面目严肃的人,非常惊人的排场,像是谢朗安排的。
黎江也站在街对面,看到这样的场景甚至感到有一丝胆怯,他甚至忘记了要穿全黑的衣服。
他才刚到,谢朗就已经从灵堂里出来,然后从斑马线慢慢地穿行过来。
谢朗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黎江也才发现,谢朗竟然瘦得这么厉害了。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笔挺肃穆的黑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冷清的白色纸花,整个人仿佛都剩下了黑白二色。
那纸花沾了雨点萧瑟地蜷着,直衬得谢朗英俊的面孔仿佛更加瘦削、苍白。
“小也,你来了。”
谢朗撑着伞站到了黎江也的面前:“下雨了,我接你过去,你穿得太少了。”
他漆黑的眼睛望过来,那克制的平静和温柔,让黎江也难以形容那一瞬间他的心碎。
“朗哥……”
心碎,原来是那样一种五感的混乱。
明明已经口干舌燥得说不出话来,可眼睛里却可以顷刻间湿润地涌出泪水。
“朗哥,你……你好不好?”
当黎江也终于哑声问出口的时候,他忽然懂了谢朗在电话里问他这个问题时的心。
他想捧起谢朗的面孔。
在这一秒,只有你好不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