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在村人吃早饭的时候,庄园拿着锣召集全村人去村口集合。
庄丰收又要开会了。
不只是陶竹越想越气,昨晚被气的睡不着的还有庄丰收。
身为村长, 他的愤怒一点儿都不比陶竹少,黎荞是全村的希望,怎能被韩小雁这种人拖后腿!
况且,除了韩小雁外,像是黎黍、黎稻、黎大诚等人, 思想都有问题。
还有赵满仓他婆娘,大家都一个村的, 几十年了, 谁不知道谁,他身为村长,可太清楚这些人的脾性了。
若这些人记不住韩小雁的教训, 甚至觉得韩小雁那句“平城就没有黎荞摆不平的事儿”是对的, 那今后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
昨日村口有上百人在场,万一其中有人想往黎荞身上泼脏水, 掐头去尾不说前因后果只传那句“整个平城就没有黎荞摆不平的事儿”,那黎荞的名声就毁了。
在平城,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黎荞都抱有善意, 看不惯黎荞大有人在, 若黎荞真被这样毁了名声, 那黎荞也太冤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于是他便一大早又开会了。
他这会不只是开给三柳村的人, 也开给那些外人。
他得让外人知道黎荞是本本分分、老实低调、善良仁义的好后生, 可不会干横行乡里欺压村人的事儿。
黎荞是小辈, 而且现在身份不同了,一些话不好直说,既如此,那难听话就由他来说。
他站在桌子上,瞧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头,黑着脸,扯着嗓子大声道:“所有人记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黎荞有今日,是他自己挣来的,全村人除了陶竹,没人拉过他一把。”
这话很难听,不仅扯出了从前的烂人黎荞,还扯出了黎荞借遍全村也只有陶竹给了他俩窝窝头的事实。
但庄丰收不得不提。
当黎粮都不肯给黎荞一口饭时,只有陶竹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俩窝窝头。
靠着这一拉和俩窝窝头,黎荞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他除了陶竹没有靠过谁。
不管是徒步推着板车去县城卖鱼,还是大热天的围着油锅做点心,都是靠的他自己和陶竹,村人没帮过他什么。
之前借给他银子的几户人家,他还回去的也早就超过当初所借的银子了。
所以,哪怕是当初借给他银子的几户人家,也都给脑子降降温,冷静冷静。
整个村子,黎荞除了陶竹,没义务对任何人负责。
任何人都不要觉得今后有靠山了可以胡作非为了,一旦惹事,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黎荞不会给任何人出面解决烂事。
黎荞不会给任何人收拾烂摊子!
总之,庄丰收的意思只有一个:
村人没帮过黎荞,反倒是黎荞带村人一起致富,所以别总想着从黎荞身上扒拉什么,黎荞给村人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是村人欠着黎荞。
黎荞不欠任何人,谁都别挟恩图报,更别想着抖威风仗势欺人。敢败坏黎荞的名声,那立马滚出村子!
庄丰收这一番话,很明显是在针对当初借给黎荞银子的那几户人家。
但黎粮王桂花黎谷等人一点儿都不生气,他们觉得庄丰收这话讲的好。庄丰收此时明明白白说出来,省得今后扯不清。
但有些人就不自在了。
赵满仓觉得脸有些热,庄丰收虽然没明确点名,但肯定指的是他家那口子。
待会儿回了家,他一定也要给自家人开会,看看韩小雁的下场,若还是想要从黎荞身上扒拉好处,那就别怪他也写休书。
还有黎黍,他一张脸黑着,也不自在。
当然,还有黎稻。
但他没说话,一张老脸拉着,跟谁欠他银子似的。
村子里的其他人,态度和庄丰收的差不多,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眼下突然多了黎荞这个靠山,他们想的是今后若被外村人欺负了,那有门路讨回公道了,而不是想仗着黎荞这个靠山去干坏事欺负别人。
至于那些外村人,听完了庄丰收的话,面上都纷纷点头,是这个理儿。
但心里却是羡慕的想要在地上打滚,他们村咋没没有黎荞呢!
接下来几日,庄丰收每日都召开全村大会,一方面是告诫三柳村的村人,另外一方面则是开给外人看,好让外人知晓黎荞的真实性子。
对于庄丰收的行径,黎荞自然记在心间。
这个世界虽然有韩小雁这种人,但也有庄丰收这样的好人。
日子一天天溜走,眼瞅着就到了正月底。
来三柳村看匾额的人终于少了。
三柳村的红薯作坊重新开工了。
此前积压了一些淀粉,趁着没到真正的农忙日,得赶紧把这些淀粉变成粉条。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很多,太阳每日都将大地照的亮堂堂的,陶竹将去年的春装翻了出来,趁着天气好,将它们挂在绳子上也晒晒太阳。
黎荞家的点心铺子也开张了,生意比从前好很多,想要品尝到,得提前找望月楼预定,不然根本买不到。
这天下午,李瓶来买点心。
买了一些桃酥,李瓶没急着走,而是坐下来和陶竹说最新的八卦。
“大忠是个厚道人,不仅把韩小雁在红薯作坊的工钱给了她,还把去年自家红薯的大半收入给了她。这加起来有六十多两银子呢。”
李瓶磕着瓜子,一脸的感叹。
陶竹听了李瓶这话,他嗯了一声:“是该给她。”
他在缝制钱袋子。
圣上赏那么多好料子,不能只是做衣服,还得做配套的帕子、荷包、钱袋子这些。
“你不知道她哭的有多惨,一家子不仅给大忠跪下求原谅,还给黎稻赵二妞跪下。”
“从前黎稻、赵二妞对她多满意啊,她和大忠起争执,黎稻和赵二妞都是帮着她去骂大忠。结果现在大忠给她银子,黎稻、赵二妞反而不愿意了,想把这银子抢回来。”
李瓶有些唏嘘。
之前韩小雁之所以敢整日闹腾,是因为有黎稻和赵二妞给她撑腰,公公婆婆和她一条心,再加上还有俩孩子,她有恃无恐。
现在她真被休了,黎稻和赵二妞立马翻脸,不仅不准她看孩子,还想把黎大忠给她的银子抢回来。
对比她从前去扒拉黎荞的嚣张,李瓶只能说一声:“都是她自己作的。”
“对。”陶竹立马点头:“不过,本质上是她和大忠哥观念不和。”
“她一直觉得帮了黎荞一次,那黎荞就得尽力拉扯她,得一直给她各种好处。可大忠哥不这么认为。”
“咦……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李瓶仔细想了想,不由点头。
可不就是嘛。
韩小雁和黎大忠闹成这样,就是因为韩小雁觉得黎荞该无限制无限期的给她好处。
“这么说来,她和大忠的确不合适。不过,她若是真的悔过,那日子也不会差,大忠给了她六十多两银子,有这银子傍身,就算是她娘家容不下她,她自己也能寻个落脚的地方。”
陶竹嗯了一声,韩小雁自求多福吧。
李瓶又道:“不过,为了彻底让她死心,还是得尽快给大忠说一门亲事,我怕她再闹什么幺蛾子。”
“嫂子,你若是有合适的,那可得说给大忠哥。”陶竹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李瓶应下,但她很快皱了一下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的确是真的。”
她说着打量了一眼院子。
此时黎大山黎春桃黎菽黎瑜宁黎瑜安都在厨房里做点心,院子里没其他人,门口倒是有几个看匾额的人,但距离她和陶竹太远,肯定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就放了心。
不过她还是挪了下小板凳,往陶竹身前凑了凑:“那天大忠手流血,是你武哥和他一道坐着白家大公子的马车去了县城,对吧?”
陶竹看她神神秘秘,不由也压低了声音:“对。怎么了?”
“你武哥说,在去县城的路上,那位白家大公子说要转移大忠的注意力,好为大忠减轻疼痛,于是就闲聊一般问起了村子里的事儿。”
“你武哥当时没注意,但第二日一回想,发现他竟是把大忠家的事儿还有大忠这个人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正常情况下,外人来咱们村,打探的都是黎荞。可他打探的是大忠,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陶竹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太过离奇,他自己都不信。
于是他只能愣愣的看着李瓶。
李瓶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想的与自己差不多:“他就算是一个寡夫郎,但好歹是官家的公子,大忠一个庄稼汉,两人的条件差的太多了。”
娇公子和糙汉,这怎么看都不搭啊。
所以,是她和陶竹想多了吧?
人家白柚有身份也有钱,若是想要再嫁,那可选择的人多了去了,怎么着都不至于看上黎大忠吧?
这事儿太过离奇,晚上,快乐过后,陶竹躺在黎荞怀里,忍不住告诉给了黎荞。
黎荞听的目瞪口呆。
但是,想起那日白柚的反应,他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那个情形,沈画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可白柚不但不生气,还主动要送黎大忠去医馆。
这……
“再看看吧,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黎荞只能这般道。
但第二日,他这话就被打脸了。
因为白家请了媒婆登门,要给两家说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县城里竟是有白柚和黎大忠的流言了。
明明韩小雁是胡编乱造,当日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但县城里就是有了这样的流言,说黎大忠说不定真的早就和白柚有什么,不然韩小雁怎么只拦白柚的马车不拦其他贵人的马车?
白教谕听到这一番流言,一股子邪火无法发。
白柚也是一肚子火气。
父子俩吵了几日,最后的结果便是白教谕如今的夫郎请了媒婆去黎大忠家,让黎大忠对流言负责,也对白柚负责。
黎大忠一家子看着眼前的媒婆和白家人,傻了。
等回过神儿,黎大忠立马去寻了庄丰收,想让庄丰收帮忙解释清楚。
黎稻和赵二妞则是高兴中带着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