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山飞一样跑去庄家借牛车, 到了庄家后,他把原委简单说了一下,庄家人都很无语。
李瓶更是直接道:“这分明就是现世报啊。骂人家春桃会坏黎荞生意, 还又非得吃春桃做的饭,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是啊,不然能被鸡腿扎的一嘴血?”
庄武忍不住点头,赞同自己媳妇的话。
平常人啃骨头时, 一不小心的确会被骨头扎到,但一般情况下只是有刺痛感, 严重一些会流点儿血。
但流的满嘴血, 除了老天爷出手,还能是什么缘由?
庄丰收皱了皱眉:“为老不尊,之前也没见她这般, 现在因为黎荞的那点生意就露出这种嘴脸, 活该。”
“我得去看看!”
李瓶抓起一个馒头,掰开, 往里面夹了点豆腐,今天中午庄家的午饭是肉沫炒豆腐。
她催黎大山快走,上一场热闹她错过了, 今天的她一定要看现场。
庄家人都知道她这个性子, 但这一次, 庄园的大嫂,也就是庄丰收的大孙媳、二孙媳也忍不住道:“婶儿, 我也去看看。”
“我也想瞧瞧。”
“都去都去。”李瓶笑呵呵的招呼。
于是, 黎大山回到黎荞家时, 身边还跟着庄家的三个女眷。
黎荞家门口, 已经围着了几十个人。
有村人来卖东西,发现了赵二妞的惨状,就留下来观看。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一会儿就来了几十个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议论的热火朝天。
现世报啊!
比戏文里的那些桥段都爽。
但是,黎大忠在这里,大家也不好说的太过分。
“怎么吃的这么急?又没人和她抢。”
“是啊,第一次见为了吃口肉结果吃成这样的。”
“下次得小心点儿,可不能再吃这么急了。”
……
很快,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额……等她醒了,会不会讹上黎荞?”
其实大家伙儿都有这种担忧,但当着黎大忠的面,大家不好意思这样直说。
眼下有人忍不住先开了口,其他人立马去瞧黎大忠。
黎大忠忙摆手:“不会讹上小荞,绝对不会,这事儿和小荞没关系,是我娘自己不小心!”
“臭小子,你瞎咧咧啥?!怎么和黎荞没关系?”
黎稻接到村人传的消息后,匆匆赶了来,刚来到门口就听见黎大忠这话,不由大声呵斥。
“你娘在黎荞家出了事,黎荞必须负责!他得赔银子,必须把你娘治好,还得赔方子,你娘不能白受罪!”
“好家伙,算盘打的真响,我在县城的大哥大嫂都能听见你这算盘声。”
李瓶就跟在黎稻后边,与黎稻是前后脚到黎荞家,她听到黎稻这不要脸的话,不由直抒胸臆。
她所说的大哥,是庄丰收的大儿子、庄园的爹:庄文。
庄文是读书人,自小读书,奈何天分有限,如今年纪不小,但和周明盛、高志远那般,离秀才还差个童生试里的院试。
庄丰收在县城给庄文买了个小院子,庄文带着他媳妇和庄武李瓶的儿子住在县城,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和李瓶关系比较近的人当中,庄文两口子离三柳村最远,因此李瓶便扯了他们两口子出来。
在场的其他村人,也被黎稻这不要脸的说辞惊着了。
刚才他们还有所顾忌,看在黎大忠的面子上,言辞比较温和。
可现在他们只想怼人。
“这难道不是赵二妞自找的么?管黎荞啥事儿?”
“就是!她来卖干柴就卖干柴,往春桃身上瞎攀扯什么?春桃又没得罪她。”
“人家黎荞好好的做生意,她冲过来瞎嚷嚷,又是怀疑春桃会往点心里下药,又是非得留下吃春桃做的饭,胡搅蛮缠,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这……若是黎荞不解雇春桃,万一真有人信了她的胡咧咧不买黎荞的点心了,那她不就是在坏黎荞的生意么?!”
这道声音一出来,在场的乡亲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还等着黎荞带他们飞呢!
若黎荞生意出了问题,那他们这些日子岂不是在做白日梦了。
敢毁他们被黎荞带飞的美梦,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没了,他们动了真火。
“赵二妞这嘴太毒了,怪不得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可不是,春桃、黎荞都是小辈,只能任由她欺负,可谁知道老天爷在看着,老天爷出手制裁她了!”
……
李瓶听到这话,精神一振,英雄所见略同啊!
她和她两位侄媳妇很快挤进了院中。
赵二妞平躺在由几个板凳组成的简易床上,整个人疼的已经晕过去了。
但她嘴巴里的血还没彻底止住,黎荞在家里备了一些常用药,刚才给她上了药。
但伤口太深,所以血一时间止不住。
旁边,黎大忠低着头,脸上神色复杂极了。
村人的议论一句接着一句的飞到他耳朵里,把他刺的恨不能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他宁愿躺板凳上昏迷不醒的是他!
但黎稻不认乡亲们的话,他大声反驳:“都瞎说什么,老天爷怎么会管这种小事!要不是黎荞非得让老婆子留下吃饭,能有这事么?今天的事黎荞得负全责,他得赔偿我们家!”
“你想得美啊,管黎荞屁事,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留下来的,这是几百年没吃过肉了,竟被骨头给扎着嘴?”
“就是,是她自己吃的太急,管黎荞什么事儿?她跑来瞎嚷嚷坏黎荞生意,黎荞没找她要赔偿已经是黎荞心善了。”
“支持黎荞找她要赔偿!今后只要黎荞生意受了影响,那就是她嚷嚷出来的,得让她赔钱。”
“让她赔钱!”
“必须得让她赔钱,不赔钱不准走!”
……
“你们!”
黎稻万万没想到村人竟然想让他赔偿黎荞,登时气的浑身都哆嗦。现在躺着昏迷不醒的是谁啊?
他家老婆子才是受害者!
黎大忠疲累的揉了把脸,然后一脸愧疚的看向了黎荞,他正想要开口,但这时,李瓶突然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把思路打开,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呢。”
“啥情况?”立马有人问。
“故意讹诈呗。二妞婶子不是想问黎荞要方子么?她今天来这一出,有没有可能是她故意扎了嘴,然后逼着黎荞把点心方子赔给她?”
李瓶说出了她的猜测。
她这话音落,乡亲们不由拍巴掌,还真有可能!
黎荞:“……”
他原本想着,花几两银子让赵二妞闭嘴甚至是彻底闭嘴。
毕竟在他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而且黎大忠人不错,看在黎大忠的份上,他不介意这几两银子。
可瞧着眼前这形势,他不仅不用花钱,黎稻还得倒贴给他钱?
“上次赵二妞为了方子没脸没皮的闹却什么都没得到,为了从黎荞手里敲诈出方子,今日这一出惨剧八成是她故意的!”
“肯定是这样,她又反驳不了桂花的话,只能用这种法子逼着黎荞给她方子了!”
连黎大忠也皱眉,带着几分怀疑的看向了黎稻。
黎稻:“!”
气死他了!
他抬起巴掌就往黎大忠身上抽:“王八蛋,你看看你娘都成什么样了,她就算要敲诈,也不可能把自己伤的这么重!”
“应该是她没控制好力道,难得吃一次不要钱的肉,一激动就搞成这样了。”
很快有人接话。
“是啊,这分明就是一场安排好的敲诈。支持黎荞向他们讨要赔偿!”
黎稻闻言,气的发狂,瞪向围观的人群:“你们少冤枉人,老婆子他就是被黎荞害了!”
“谁冤枉人了,要说冤枉人,二妞婶子才是在冤枉春桃,她又没亲眼看到春桃下药,她凭什么认为周家人说的是真的?”
“春桃那么老实的姑娘,怎么可能干出下药那等腌臜事儿?这和春桃的性子一点儿都不相符。”
李瓶忍不住道。
“但二妞婶子就不一定了,二妞婶子上次大闹的场景,不少人可是都看到了。”
“所以,从两人的性子和行事逻辑上来说,今天的事儿真有可能是二妞婶子故意在敲诈黎荞。”
“是这个理儿,庄武家的说得对。”
乡亲们听的连连点头。
下药,这不符合黎春桃的人设。
但故意讹诈,这很符合赵二妞的人设。
黎稻:“……”
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他猛然看向了黎荞,朝着黎荞伸出了手:“黎荞,今天的事儿,你必须负责!你拿银子和方子出来!”
黎荞一脸为难,正想要解释。
一旁的黎大忠突然抢先道:“小荞,现在这么多乡亲们都看着,我必须得说几句话,我是真没想到当初借一两银子能借出这么多事儿来。其实没我那一两银子,你也没事。所以从今天开始,借银子这事儿彻底揭过。”
“今后咱两家不来往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看黎荞,弯腰就要去抱赵二妞。
他娘都昏迷不醒了,血也没止住,他爹不急着把他娘送去医馆,而是在这里要赔偿,他严重怀疑今日的事儿就是他爹娘故意搞出来的。
他没脸再和黎荞来往了。
“大忠哥,你不用这样,怎么说三婶儿也是在我家出事的,这我肯定有责任。”
黎荞赶紧道。
“你有个屁的责任!”
一道厉喝,突然响起。
黎谷沉着脸进了院子,他家离的远,因此来的慢了些。
他几步来到黎荞跟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说道:“傻不傻!你如果真把这责任给揽到你身上,那你这是给别人提供发家致富的思路!”
“一旦赵二妞讹诈成功,信不信今晚就有人翻你家墙头故意受伤然后让你赔钱赔方子!”
“你啊,真是读书读傻了,老实过头了!”
黎荞:“……”
啊?
他一脸认真的道:“二叔,我没那么傻,别人若是胡乱讹诈,我肯定不会赔钱。”
“你现在不就在赔钱!”
黎谷瞪他:“所有人都看出来赵二妞是在故意讹诈,就你没看出来!”
“哎呀,谷叔说的有理。”
李瓶啧了一声,看向了黎荞:“黎荞啊,你要是真给二妞婶子银钱和方子,那我今晚就来翻你家墙头,你得赔我点心方子。”
“嘿,我心急,我等不到今晚,我现在就往墙上撞,黎荞要是不赔给我方子,那我就赖着不走了。”
张桂娥忍不住道。
“你撞我也撞,我也急着发家致富呢!”
立马有人接话。
“谁不想发家致富啊?我家老穷了,我就往厨房的墙壁上撞。”有人甚至已经在看黎荞家里哪里好撞了。
黎荞:“?”
陶竹:“……”
他努力绷着嘴角,免得笑出声来。
刚才他还真担心会被黎稻给缠上,可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活该。
黎稻气的哇哇叫:“今天的事儿本就是黎荞的责任,是他非要留老婆子吃饭的!”
“你再瞎说试试!”
黎谷冷着脸,死死盯着黎稻,咬牙问道:“春桃是招她了还是惹她了?她一张口就是怀疑春桃会往点心里下药,她是在逼死春桃!”
“她一个当婶子的,一开口就把小辈往死路上逼,有现在的下场,她活该!”
“我告诉你,若春桃出了事,她得给春桃偿命!”
说到最后,他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昨日黎荞给了春桃希望,今早上春桃从黎荞家回去之后,脸上很难得的带了笑。
她这一笑,笼罩在他家上空的阴霾顿时散了不少,有希望便好!
可谁知道中午就出了此事。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他家春桃是真的快被流言给逼死了,但赵二妞根本想不到这一层,赵二妞为了做饭这个活计,为了那二十文钱,专门往春桃的心窝子上戳。
若赵二妞真把春桃送上死路,他绝对不会让赵二妞活!
还有周家那些混蛋,也一个都甭想活!
黎谷发了狠,黎稻被他通红的眼睛盯着,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二哥自小就老实,沉默寡言。
可一旦生气了,打人可疼了。
“二、二哥,老婆子她也是无心的,她随口说几句,你和春桃别往心里去。”
“随口?她的随口能要了春桃的命!”
黎谷冷笑:“我告诉你,甭管你们是有预谋的敲诈小荞,还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都说明你们没把春桃的命当命看。”
“我话撂这里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两口子甭再想进小荞这院门。不然我知道一次打你们一次!”
这话说完,他一把抓住黎稻的衣领,拖着黎稻就往外走。
哪怕黎荞立马辞了春桃,他也非常感激黎荞。
今日是春桃招惹了赵二妞,那他得把黎稻赵二妞两口子给收拾妥当,黎荞出于好心要拉扯春桃,他不能让黎荞沾惹上这两个麻烦。
“二哥,你松手,松手!”
黎稻大惊,挣扎着想让黎谷放开他:“大忠,你眼瞎了啊!快拦住你二伯!”
黎大忠像是没听到这话,他一把抱起赵二妞,抬步往门口走。
黎荞忙跟上:“大忠哥,咱一起去医馆。竹哥儿,快去拿银子。”
“你不用去,我刚才说了,从今往后咱俩家不来往了。”
黎大忠拒绝。
“小荞,你不用去,我跟过去。”
黎谷发了话,他这时已经出了院子,他一把把黎稻按在牛车上。
这时,王桂花匆匆过来了。
她今天和黎粮下地给红薯苗浇水去了,最近天气热,红薯地干旱的厉害。她昨天去黎谷家借水桶就是为了浇红薯苗。
因此中午回来的有点晚,到家之后听说了黎荞这边的事儿,饭都顾不上吃,匆匆跑来了。
王桂花见黎谷已经制裁了黎稻,便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黎大山道:“你也跟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大山不用去,我去就成了,用不了那么多人。”
黎谷摇头:“桂花,你给小荞讲讲道理,对付这种泼妇,不能用他读书人什么彬彬有礼的那一套。太老实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行!”
王桂花重重点头。
虽然她还不了解经过,但她能猜出来黎谷说这话的缘由。
视线一转,看到陶竹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抓着两贯钱,她冲上去把陶竹往屋子里推:“你把钱收起来。”
“这……”陶竹有些无措的看向了黎荞。
“嫂子,大忠哥是无辜的。”黎荞想要把钱接过去。
“摊上这么一个娘,只能忍着,就像我当初忍你一样。等大忠忍无可忍了,自然就能逼着三婶儿改性子。”
王桂花说着把他扒拉到一旁:“你少说两句,我得看看春桃。三婶儿闹这么一出,春桃这孩子太可怜了。”
黎春桃一直站在灶旁,低着头,双手扣着衣角,一言不发。
哪怕是黎谷来了,她也没抬起眼皮瞧一眼。
她一脸麻木。
心脏也木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