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可以放纵◎
一声声吵得谢泠舟头昏脑涨。
只好揉着额角抵抗, 目光不留神落在崔寄梦背影,再也挪不开。
腹中一阵闷痛。
他突然疾步上前,从身后握住那纤细的手, 任凭她一脸惊恐,不由分说地, 将她拉回沉水院, 在讨饶声中, 把人按在门上, 攥着皓腕举过头顶, 而后埋下头。
……
谢泠舟绷紧下颚,咬紧牙关将那个作恶的声音和幻象逼回去。
崔寄梦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墙角。
谢泠舟苦苦支撑的理智轰然倒塌,跌跌撞撞回了沉水院, 刚好云飞迎了出来。
“备水。”
谢泠舟咬着牙,人几乎站不稳。
云飞看到主子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起, 身上亦散发出一股热意, 起初以为他是热着了, 忙去备水,又听身后青年低哑着声音, 近乎咬牙切齿:“备凉水。”
他这才发觉谢泠舟很反常, 忙不迭去备水,顺便取来清热解毒丹。
而崔寄梦回到皎梨院许久, 依旧无法平复心绪, 因为大表兄认错人时的怀抱, 更因为他的反常, 心里一团乱。
采月见她神不守舍, 时而低落, 时而羞红了脸,忍不住关切询问。
崔寄梦起初不肯说,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将五指指端并拢,再扯过衣袖盖住,“若表兄这样了,是怎么一回事?”
采月噎住了,环顾左右,见摘星这丫头不在才拉过崔寄梦,悄声问:“小姐,可是二公子对您这样了?”
“没有,我……只是好奇。”崔寄梦长睫扇动,顾左右而言他。
但采月怎会猜不出来,自家小姐家里无兄无父,从小到大接触的男子除去教琴的赵公子,义兄阿辞公子,只剩二公子了。
前两位亦兄亦父,不会越礼,因而来京陵前,崔寄梦就是白纸一张,虽不至于傻到认为接吻牵手便会有孕,但对那档子事的了解十分朦胧。
至于具体如何做,更是一无所知。
采月想着小姐如今和二公子走得近,又有婚约,二公子少年气盛,不似大公子稳重克制。为免崔寄梦吃亏,拉过她低声问道:“小姐,您如实告诉婢子,二公子可有对您做了什么不合礼节的事?”
崔寄梦依旧不解地看向采月。
“这有什么无礼的?”
懵懂无知的模样让采月哑然失笑,觉得该让小姐知道些事情,免得迷迷糊糊吃了亏,便说:“那是男子动情了的表现。”
“动情?便是……喜欢我的意思?”崔寄梦的呼吸都慢了起来。
大表兄喜欢她?
不可能。
他亲口说了是认错人。
采月颇感无奈,又大大放心下来,主子这样定是没发生什么,便委婉嘱咐,“如果男子对你露出这般模样,不一定代表他喜欢你,有可能只是想非礼你,这时莫要听他们的鬼话,不能让他们碰,碰哪都不行,否则会失了贞洁。”
崔寄梦听话地点点头,应了下来,但依旧又忍不住好奇,晃了晃衣袖底下支立的手,“那……这是什么?”
采月羞红了脸,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实在做不到直白地说出,许久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说法:“那是一把危险的双刃剑,对于已成婚的妇人有好处,但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会要了她的命。”
失了贞洁,甚至可能有孕,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言,可不就是要命的事?
采月自认为解释得很形象直观,但崔寄梦依然一知半解,只觉得很可怕。
她不由庆幸。
幸好大表兄是好人,没有要她的命。
采月依旧不放心,再三叮咛:“便是小姐和二公子有婚约,他若那样了,也不能轻易把自己交付出去,那些男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是成婚前跟成婚后给,他们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崔寄梦自然听了进去,她知道母亲当年便是因为身负婚约却和父亲有了私情,不仅沦为外界笑柄、与外祖母母女失和,更因被祖母不喜而在崔家举步维艰。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母亲当年是风光无限的谢氏嫡女,尚且落到如此境地,更何况她一个身后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得行差踏错。
尔后,崔寄梦一直在回想采月的话,谢泠舟动情是因把她错认成别人。
可她实在想不到,大表兄神仙一般清冷出尘的人,也会对女子动情?
那得是怎样的女子?
是温柔贤淑,明艳动人?还是和表兄一样不染尘埃、遗世独立。
早先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再度涌上,但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是夜。
月隐层云,万籁俱寂。
沉水院这边,谢泠舟服用了清热解毒的丹丸,又在凉水里泡了半个时辰,总算把药力给散了九成。
云飞偷偷觑一眼正在窗前抄写经文的主子,心想这老夫人是下了狠手了,公子素来仪容清雅整洁,举止温雅,便是身上带病也依旧从容,云飞从未见他如此狼狈。
冷静的双眼因隐忍克制变得赤红,额角热汗直流、青筋蚺起。
但他宁可泡冷水澡,靠着浴壁把手背咬破,也不愿去碰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此刻谢泠舟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其余与往日一般无二,依旧沉静端雅。
云飞不由得好奇,得是怎样婉转动人的女子才能让公子忍不住尝欲?
然而他离得远,看不到谢泠舟誊抄佛经的速度越来越快,字迹也愈见越狂放,一撇一捺都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身上的药力是褪去了,可心里的念头却叫嚣的越来越厉害。
那股邪念宛如被铁笼锁住的巨龙,在笼子里发狂乱闯,要冲破桎梏。
那些桎梏不仅仅是礼教,亲情,道德,还有被压抑多年的反骨。
积年累月抄过的佛经,寒冬腊月也不停歇的马步,那些圣贤书以及父亲的告诫……原本是谢泠舟用于阻挡外界侵扰的盾,在此时却化成一截长矛,朝他直直掷来。
他身上裂开一道缝隙,诸多念头伺机钻入,在冰凉的湖水下顶着掌心的一点灼热,抱起她过后白色衣袍上鲜红的一点血渍,还有梦里指端触到的柔腻……
这些极其细微的点,他曾不屑一顾,认为无法撼动他,但如今这些点,串成了一串佛珠,套住他脖颈。
是一串诱人生出恶念的佛珠。
手上那串檀木佛珠可以随时摘下,这串佛珠却在不经意间深埋在他脑海。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身子也娇小得可怜,方才在假山处,他几乎没用力就能轻易压制住她,若真下了狠心,她会哭吗?
哭声会不会像方才暗处传来那长长的一声,那般酣畅淋漓?
耳边倏地闪过谢蕴挂在嘴边的话。
“嗜欲者,逐祸之马矣。”
“这孩子脑后有反骨,性子又肖似他那生母,矜傲倔强,若不严加管束,只怕我谢蕴会沦为世家中的笑柄!”
谢泠舟攥紧佛珠,驱逐邪念,表妹纯真无暇,他若染l指她,与禽l兽有何异?
他闭上眼,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碰撞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就在佛珠即将被扯断,珠子要迸裂四溅的关头,他渐渐慢了下来,像幼时很多次情绪爆发时一样,克制着把那些浮出水面叫嚣的欲念压制下去。
可是他控制得住浮在水面上的念头,却控防不住冰山之下潜伏的那些,它们趁他不设防备时袭入梦乡,蛊惑着他。
没关系,这是梦。
他把那张白纸带回佛堂,仿佛故意对抗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本性,在那樽高达一丈的神佛的注视下,将其肆意沾染。
谢泠舟一半意识被邪念所控,成了执剑任意屠戮的刽子手,任凭耳际传来多么孱弱的哭喊求饶,都不心软。
另一半意识飘到半空,融入那樽佛像里,透过神佛的眼睛,俯瞰着下方。
他看到他们走到佛前,在他的诱哄下,崔寄梦很乖地在蒲团上跪下了,于佛前双手合十,温顺虔诚。
等她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
谢泠舟抬起头,薄唇嫣红,像最有耐心的夫子那般,哄着诱着,“乖,你不懂也无碍,我一点点教你。”
夜半时分,闷了多日的天儿终于绷不住了,蓄压已久的骤雨冲破乌云束缚,决堤洪水般,倾盆而下。
京陵每年盛夏的雨都很大,这一夜的雨更是下得洋洋洒洒,豆大的雨点捶打院中芭蕉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伴随着娇弱低泣,软得能沁水。
她无力踹他胸膛,搬出谢蕴说过的话欲将他逼退出温暖室内,“不可以……我是二表兄未婚妻子,是你未来弟媳……”
“那又如何?”
那句弟妹被潺潺雨水冲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