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亚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秘密。
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他忽然能在睡梦中预见到未来。他梦见自己一直被‘囚禁‘在人鱼星,从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这座星球一步。
梦里他的人生堪称无趣,和家族里的一只雄性人鱼结合, 人鱼的寿命很长, 将近五百年, 前一百年里他从未见过其他同类, 他与他的伴侣, 以这座星球的‘王‘的身份自居。
直到一百年后,帝国迎来了新的统治者。
——路易。
路易是个暴戾却极有能力的君主,上位数年,执剑杀光了所有反。叛者, 被誉为帝国百年来最嗜杀的杀戮君王。
他派星河战舰前来人鱼星建立军事基地。在梦境里,西瑞亚看见漫天黑压压的战舰、飞船, 无数身着盔甲的士兵们踏入人鱼星的领土, 巨大的星舰犹如张开翅膀的巨鸟,阴影覆盖整片海面。
他看见那艘星舰张开黑幽幽的大口。
帝国最年轻的君主从里面踱步走了出来, 步伐缓慢、沉稳,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土,目光幽深而阴郁。
军事基地以极快的速度建立起来。
西瑞亚察觉到他们在找一个人。
不。
是一个……人鱼?
蓝色的鱼尾、黑色的发——他们只是在找一条人鱼。
梦境自此结束,西瑞亚从午睡中醒来,怔怔地看着大海, 接下来的一切, 都和梦境所说的无二。
他被父母介绍给一条雄性人鱼。人鱼一族以鱼尾颜色聚居,他是浅绿色鱼尾, 那雄性人鱼的鱼尾是深绿色。
与此同时, 天空中时不时会飞过来探索似的小型飞舰。
西瑞亚知道, 自己梦见的就是未来。
他拒绝了那条雄性人鱼,很早便将鱼尾化作双腿,努力适应陆地的环境,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机会来临的这一天。
如果帝国真的在寻找一条人鱼……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或者,就是他呢?
隐秘的期望在这一刻彻底被打破。
昏暗奢华的殿内,紫水晶吊灯未曾亮光,影影绰绰。人群无声后退着,那条铺有猩红长毯的小道上,漆皮长筒军靴缓缓踏过地毯,声响沉稳。
君主停下了脚步,暗淡的光线划过他胸前金色的家族徽章。
他俯下身,在无数宾客意味不明的注视中,伸出宽大而有力的手掌,牵住青年怀里的孩子。
“墩墩。”男人松松握住那只小手,温声问:“怎么哭了?”
墩墩迷茫地被路易爸爸牵住手,一只胳膊还环着林言的脖颈,另一只小手则抓着路易的食指,有点不解,还有点困惑:“……爸爸?”
他叫着君主。
周边顿时响起难以置信的吸气声,这一次不仅西瑞亚脸色难看,不少带着家族里未婚儿女前来的大人物们,也皱紧了眉。
这孩子叫君主什么?
爸爸???
是听错了,还是——
墩墩眨眨眼睛,没往路易怀里跑,而是坐在林言胳膊上,小脑袋埋在林言颈窝,困困的打了个哈欠。
随着他这个依赖的动作,君主看了过来,周围人也再次将视线落到林言身上。
半蹲在阴影中的青年戴着金色面具,眼周皮肤被遮住,鼻梁挺直,唇瓣柔软而嫣红,一身极简风的衬衫西裤,腰部衬衫微湿,并不显狼狈。
幽深的目光自然的落到自己身上,林言莫名感觉头皮一麻,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正要张口,君主忽然侧过身,一切都很巧,他在林言开口前,堵住了他的话。
“劳伦斯呢?”
人群后方,火速安排守卫、调动后殿人力物力的劳伦斯走上前,恭声回答:“陛下,我们已经收拾好寝宫,皇太子殿下随时可以回去休息。”
这一秒,四周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没有人不识眼色的问皇太子殿下在哪儿。
路易也不在乎周围人的反应。
他不是会受外界掣肘的君主,那些敢掣肘他的人,早在继位之初就被他杀干净了。对于墩墩的存在,不论外界如何争讨,最终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接受。
“墩墩年岁小,不必让他熬夜,带他回去休息吧。”路易说着,再次看向林言,他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伸出手,牵住黏在林言怀里的墩墩,不轻不重的将小粘包抱出来。
动作间,他的手背隐隐擦过林言的颈窝。林言被蹭的有点痒,不自在的偏了偏头,乌黑卷曲的长发顺势落到君主指尖。
君主动作稍顿,眼睑更深的垂了垂。
小粘包墩墩回到了路易怀里,睡得颠三倒四,一只手还抓着林言的衣服不放,哼哼唧唧的,一定要林言抱着自己。
艰难的睁开小凤眼,他皱着眉头,又朝林言歪过去:“爸爸……抱……”
林言眼皮一跳,下意识去看君主。
路易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睛几乎与墩墩一模一样,不过一个更为幼圆,另一个却幽沉深邃,如深海一般,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林言却觉得自己已经被看透了。
墩墩最终还是被路易抱起来,交给劳伦斯。
劳伦斯小心翼翼地抱着噙着小眼泪,勉强睁开眼睛两秒、又睡了过去的墩墩,在周围复杂的注视下,稳步离开。
……
殿内渐渐飘起优雅动听的舞曲。
舞曲与氤氲迷蒙的暗淡光线交织,舞会已经开始了。
一束光线聚集在舞厅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