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生弓着腰, 跌跌撞撞向?前走?着。
血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烙印出一朵朵血花。
姜潮生半步不敢停歇,他知道, 出了今晚这档子事,明华剑尊一定会杀他灭口的。
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师尊, 哈哈, 师尊他养着自己,就是为了那颗金丹。他想起?那些无?故失踪的师弟师妹们,仰起?头来, 无?声地笑着。
月下有人影疾行而来,手中剑光闪烁。
姜潮生认出那是明华剑尊的玄光剑, 咬了咬牙,拿出一张符印,烧成灰烬。
骤然?出现在?脚下的法阵,吞噬了他的身影。
姜潮生出现在?一间宫殿里。
男人一袭白衣,斜倚金座上, 怀中搂着妖艳的舞姬,歪着脑袋,饮下舞姬递过来的美?酒。
这些人脸上都有纹路各异的魔纹, 无?疑, 是来自天?渊对面的魔族。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姜公子。”男人注意到凭空出现的姜潮生, 挥了挥手, 赶走?所有的舞姬和?婢女, 对上姜潮生的悲喜莫辨的目光, 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魔族将军,祝炎。”姜潮生咬着牙, 唤出了他的名字。
“很高兴,你能想通,主动来找我。”祝炎假装没?有看见他浑身的狼狈,坐直了身子,朝他伸出手。
姜潮生自嘲一笑:“我本?不欲与你为伍,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他姜潮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做起?事来正邪难分,从未想过会真的变成一只魔。那能将人瞬移的符印是祝炎给他的,祝炎与他萍水相逢,颇为欣赏他的性情,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亮明身份,游说他入魔。
姜潮生一心修剑,沉迷剑道,想做的是仙门?的中流砥柱,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彼时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祝炎留给他的这道符,是他日?后绝境中的唯一生路。
“呀,你受了很重的伤,还丢了最重要的金丹。”祝炎仿佛现在?才发现他的境况,遗憾地叹息一声,“你快要死了。”
“我想活下去,祝炎将军,请您帮我。”姜潮生忍着剧痛,挺直背脊,跪在?祝炎身前,两手交叠,贴在?额前,行了个深深的拜伏之礼。
“想活下去,就只能和?我一样,成为血魔。”祝炎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姜公子,你可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我都愿意。”姜潮生吞下一口血沫。
他必须活下去。
活着,复仇。
*
幽幽月色透过碧色窗纱,照着桌上的一盏孤灯。
鹿鸣珂踹开屋门?,将羽徽若放在?榻上,执起?琉璃灯,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羽徽若双目紧闭,眉头皱起?,已陷入深深的梦境里。
鹿鸣珂在?床侧坐下,撩起?羽徽若额前的一缕碎发。
她的额角留下一块撞出来的青色淤伤,鹿鸣珂打开储物袋,拿出药罐,指尖沾了药膏,将那琥珀色的冰凉膏体涂抹在?伤处,一点点揉开。
做好?这些,他又握起?她的手,同样的,将那药膏抹在?细碎的剑痕上。
从头到尾,他目光低垂,动作规矩,不越雷池一步。
羽徽若翻了个身,四?肢蜷缩起?来。
入了夜,深山寒气重,鹿鸣珂拿起?薄被,盖在?羽徽若的身上,而后放下床帐,隔着雾蒙蒙的一片,凝视着她的睡颜。
“啪”的一声,灯花爆开,惊得?那少年猛地收回了目光。
灯油已烧了一截,流云绕月,半掩去月影。
*
灯油燃到底,灯火渐渐熄灭。
东方破晓。
清晨的一缕斜光,打在?床帐上。
鹿鸣珂守了羽徽若一夜,直到清晨鸡鸣,方行至桌边坐下,用手撑着脑袋,打了个盹。
为防止杂乱的声响提前吵醒羽徽若,他临睡前丢了个禁制,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万籁俱寂中传来一声轻响。
鹿鸣珂睁眼,微弱的天?光里,本?该躺在?床上的黄衫少女,怀中抱着他的东皇剑,身段窈窕地站在?不远处,满脸歉疚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悯之。”
鹿鸣珂心脏狂跳起?来:“你唤我悯之?”
“有什么不对吗?”羽徽若讷讷,“我一直这样唤的,就像你唤我,初初。”
“无?事,是我刚做了个噩梦,脑子糊涂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害怕打破这一场幻梦
“什么噩梦?”羽徽若坐在?他身边,将东皇剑搁在?桌子上。
她醒来看到打盹的鹿鸣珂,一心想作弄他,没?瞧见他放在?她床侧的东皇剑,一脚踹翻在?地,闹出的动静提前吵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