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得笔直,脊背坚挺宽阔。目不斜视,像真的在专心护送她回家般。
似乎也?不怕冷,这么寒的天,衣衫单薄。袖子上......
尤冰倩仔细看了看,那里脱线破了道口?子,看样?子已?经?破了许久他并不曾发觉。
她收回视线,垂下眼。想起沈栀栀曾跟她说过?,陈良焕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将他带大,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家中无兄弟姐妹,身边也?无伺候的婢女,想来也?无人能照顾他衣衫破旧。
马车晃晃悠悠进?城,等到了医馆门口?,婢女先下去。
却突然惊讶地唤了句“老爷”。
尤冰倩动作一顿,缓缓钻出马车,就见?她父亲一身官袍站在几步开?外。
他板着脸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陈良焕身上打量,随即低嗤了声。
“还以为你在外这么久能有悔改之心,殊料越来越不像话了。”
尤冰倩赶紧下马车,转头歉意?地对陈良焕道:“陈将军,我到了,多谢相送。”
陈良焕动了动唇,原本想说什么,但觉得不合时宜,便恭恭敬敬地对尤大人行了一礼,而后离去。
陈良焕离去后,尤冰倩这才看向尤大人。
“父亲,你今日特地过?来看女儿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经?过?此地。”他脸色阴沉,没好气地看向这个女儿:“你难道想一直在外头住下去?”
尤冰倩福身:“父亲有话进?去说如何?外头冷。”
“不必了!恰巧遇见?,我就在这说两句。”尤大人说:“我问你,你到底还想不想归家?”
“父亲,”尤冰倩道:“女儿自然是想的,若是父亲让女儿回去,我立即回去。”
尤大人脸色好看了些,又道:“既如此,你把你这破医馆关?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再相看个人家好生嫁了。你年纪也?不小,难道想拖成老姑娘?你自己不在意?,可你总得为你妹妹们想一想。家中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旁人会怎么看我们尤家?”
“再有,你若想回家,裴沅祯那些人一概断绝往来。裴沅祯是何人?人人唾骂,臭名昭著,你成天跟他的人混在一处做什么?一会是那个南汌的公主,一会又是那个什么神医。还有这个陈将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嫁他!”
经?过?这么久,尤冰倩再听到父亲这些绝情的话已?经?麻木。
她平静地说:“父亲若是肯放下成见?,或许会发现裴大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世人对他误会至深,父亲自诩开?明通理?为何就......”
“你这是在教训我?”尤大人气得胡须发抖:“看来你毫不知悔改,今年过?年也?不必回去了!”
说完,尤大人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像是想在她脸上看到懊悔和求饶。
然而尤冰倩只是静静地低垂着眼。
尤大人等了会,心头大怒,甩袖离开?。
寒风萧瑟,卷起地上枯黄的叶子飞上半空。尤冰倩望着父亲离去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
少?顷,许是觉得冷,她打了个摆子。
“尤姑娘,天气凉,别在外头久站。”
身后传来句温暖的声音。
尤冰倩诧异转身:“陈将军怎么还没走??”
.
裴府。
用过?晚膳后,裴沅祯继续在书房处理?庶务,而沈栀栀则窝在里头隔间的小榻上看话本子。
桌边点?着盏灯,沈栀栀把软枕堆叠在扶手一侧,然后侧卧就着光线看话本。
隔间内,烛火静谧,外头偶尔传来裴沅祯跟旁人议事的声音。
沈栀栀看了会,将书搁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她认真听外头动静,谈话声音还在继续,说的正是宫里办茶宴各家贵女们的表现。
“皇上去御花园转了一圈,待不到片刻就离开?了。”宗人府的寥大人说。
“可有看中哪个贵女?”
寥大人摇头叹气,问:“大人,您看这事该怎么办?立后关?乎国本,不能随皇上的性子来,可若是立个令他不如意?的,将来帝后不和也?麻烦。”
裴沅祯默了片刻,点?头:“此事我考虑考虑,明日早朝再议,寥大人先回吧。”
“好好好。”
很快,书房的声音没了。
裴沅祯继续看卷宗,留着三分心思听隔间的动静,此前还能听到翻页的声音,现在里头安安静静。
默了默,他起身往里走?。掀帘入内,就见?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走?过?去,拉过?毯子帮她盖上,随后在她跟前蹲下来。
曾记得在岱梁罗县客栈时,也?看过?她的睡颜。彼时她为了救阿檀在船上跟歹徒斗智斗勇,还拿“我是裴沅祯的女人”作要挟。她聪明、狡黠、古灵精怪,可睡着的样?子却乖巧可人。
比如现在,她呼吸轻盈,睡得恬静。长睫根根分明,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红唇清艳,微微嘟起,略显调皮。
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唇瓣动了动。
裴沅祯莞尔。
就这么看了会,他倾身过?去,在她鼻尖轻轻碰了碰。
正欲退开?时,见?她缓缓睁眼。
“我吵醒你了?”他问。
沈栀栀扬唇笑:“你是不是想偷偷亲我?”
裴沅祯默认。
“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看话本子累了,原本想打个盹来着,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那还想睡吗?”
“嗯。”
“既如此我陪你。”裴沅祯说完,掀开?毯子,钻进?去。
沈栀栀往里头挪,不过?软榻不大,睡一人刚刚好,睡两人就显得挤了。
裴沅祯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手臂上。
“睡吧。”他说:“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