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卖儿童家具的品牌店里, 乐乐看中了一张上下床,上床是个三面?围绕着小栅栏的普通床铺,下床的位置改造成一个小书房, 品牌店里的布置是增加了地毯和懒人沙发?,看起来很温馨。
“是要这个吗?”乔安见乐乐看了好半天, 开口问道。
乐乐点点头,似乎对这一套床很满意。
乔安招手把金秘书叫过来, “就要这套,你去沟通一下看有没有现货,另外,测一下安全性。”
金秘书提醒道, “这张床的尺寸有点小,乐乐再长大一点就不够睡了。”
“没事。”乔安满脸无所谓,“就过渡一下, 大概用两?三个月,等银葛的别墅装修好就搬过去了。”
一直跟在旁边的店员听到这句话, 看了看价签上的价格,38万6千,只用两?三个月,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从家具城走出来, 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 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点亮了整个城市。
上车前,乔安突然回头问杜晓若, “晚餐想吃什?么?”
自从刚才说了要住一个房间以后?, 杜晓若和乔安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两?人之间一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在萦绕着, 也不是多尴尬,就是有点羞涩,又有点期待,像是有人拿鸡毛掸子?挠着心房,酥酥麻麻的。
现在乔安突然开口和自己说话,杜晓若微微一怔,想说随便?,都?行?。但杜晓若自己征求别人的意见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说随便?,因为?这样就相当于是把问题又抛回给?自己。
“法国菜,你们喜欢吃吗?”
前世杜晓若26年的人生里,在国内待了16年,在法国待了10年,她在人生最黑暗无助的时候被?迫出国,是法国的浪漫和包容治愈了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法国是她的第二个故乡,法国菜也是她熟悉的家乡味。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法餐。”金秘书马上回答。
他的工作内容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处理乔安的衣食住行?,乔安胃不好,又挑食,在长期的积累中,金秘书对汶城的大大小小餐厅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金秘书说的是一家米其林餐厅,离这边不算远,餐厅价格高,环境也很雅致。
一行?人走进餐厅,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金秘书挺自然地拉开了乔安对面?的一张靠椅,面?不改色地坐了下去。
乔安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一家人聚餐,你识趣点,赶紧走。
金秘书回了乔安一个谄媚的笑容,意思是,这么高档的餐厅,我?也要一起吃,看你今天还好不好意思说aa。
杜晓若完全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她点好自己要吃的菜以后?,自然地把菜单递给?金秘书。
金秘书接过菜单,认认真真地研究之后?,点了全场最贵的料理,黑松露蘑菇汤、法式香煎鹅肝和鱼子?酱甜虾刺身,看那架势恨不得一次就把老板吃破产。
大家的菜都?上齐以后?,金秘书才发?现,杜晓若点的菜有一道马赛鱼汤。因为?这道菜的价格相对比较便?宜,金秘书这个一心只想吃穷老板的小人就盯着多看了两?眼。
杜晓若感受到他的视线,耐心地解释,
“马赛鱼汤的起源是渔民们将当天剩下的鱼虾贝一锅乱炖得来的,现在的版本虽然经过不断的变化?,但这是很法国的味道。像昂贵的黑松露和鱼子?酱这些食材,在法国的普通家庭里也是不会?经常吃的。”
乐乐星星眼,我?妈懂得真多。
杜晓若平时不怎么说话,突然聊了这么多,金秘书也有点好奇,自然地问,
“老板娘,你是在法国待过吗?”
一语惊醒,杜晓若紧张死了,她就是那种没什?么心机,不会?走一步算十步的人,说话也是想到哪里就说了,用陈丁的话来说,就是活得挺糊涂的。
这个性格在前世也还好,反正杜晓若平时话少,也不会?乱说话,可是在这个世界就是个致命伤,因为?她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很多和原主的经历不符合的话语。
金秘书还在期期艾艾地等着杜晓若的回答。
杜晓若这边则是面?红心跳,她又不擅长撒谎,憋了半天,磕磕巴巴地答道,“你猜我?去没去过?”
金秘书差点把嘴里昂贵的白葡萄酒吐出来,好端端的老板娘怎么冲自己撒起娇来了?
感受到对面?的乔安投过来要刀人的眼神,金秘书觉得果然是鸟为?食亡,为?了一口吃的,他估计要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还好乔安只淡淡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瞥了他一眼。
金秘书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地品尝这顿来之不易的佳肴,不敢再造次。
因为?乔安和金秘书都?喝了葡萄酒,回去的时候是杜晓若开车,她礼貌地问金秘书,“要不要先送您回家?”
把金秘书吓得不轻,赶紧为?他们拉开车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您开车慢点。”
要真让杜晓若送自己回家,以金秘书对乔安的了解,这位醋王估计会?把自己活埋到新建的那个中央公园里面?,位置都?选好了,就在那棵千年古树下面?。
回到家里,家具已经送到并组装好了,节目组装摄像头的师傅也刚走不久,家政工正在收拾家里的卫生。
“我?先去洗澡。”乔安对杜晓若指了指主卧那边,“我?用客卫,主卧有浴缸,你可以去泡个澡。”
杜晓若推开主卫的门?,浴缸里已经提前放好了热水,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新的换洗内衣和浴袍,还有一小盒非常精致的泡泡球,五颜六色的,应该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味道,所以各种味道都?准备了。
乔安今天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让人去准备这些的,杜晓若拿起内衣看了看,是莫代尔材质的内衣,看起来很舒适,尺寸也很合身。
虽然知道不是乔安亲手准备的,但想到他嘱咐下面?的人去做这些事的样子?,她还是臊得老脸一红。
杜晓若捡起一粒玫瑰味道的泡泡球丢进浴缸里,泡泡球遇水以后?就跟疯了似的,在浴缸里一圈一圈地溜达,最后?变成了一缸粉红色玫瑰味的沐浴泡泡。
她把身体沉入水里,像是置身在温暖的玫瑰花海中。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小的声音。
在这个外面?狂风暴雨,屋内宁静温暖的时候,杜晓若的心也好像跟着泡了个玫瑰浴,变得又软又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他真的好幸运。
*
金家的别墅坐落在市中心,说是别墅,其实是金家几代居住的一个老洋房,面?积不小,但从建筑到装潢都?很旧,透着一股浓郁的岁月的气息。这栋建筑的存在就和金家的为?人一样,不显山不露水。
雨越下越大,倾盆般的暴雨像豆子?一样砸在金家别墅外停着的一辆加长劳斯莱斯的车顶。
金喜珍坐在车里很久了,因为?下雨的缘故车窗不能?打开,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烦热憋闷。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金喜珍的脸色,也有一种暴雨欲来的压迫感,他赶紧启动汽车,打开了空调。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金家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打着一把黑伞的老管家。
老管家还没走到车前,金喜珍就迫不及待地按下车窗,脸上原本的烦躁转变成一种十分迫切的神色,灰蓝色的眸底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期待。
金家的老管家有点不忍心看,曾经全家宠得如?珠似宝要风得风的金家大小姐,如?今已经落魄成这个模样了。
“我?哥怎么说?”待管家走近一些,金喜珍迫不及待地问。
老管家把黑伞往车窗这边偏了一些,不让雨水淋进车里,他微微弓着腰,透过半开的车窗和金喜珍说话,
“金总说,他和您的缘分在三十年前就断了,您请回去吧。”
金喜珍听完这句话,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他真的就不管我?了吗?我?是他的小妹啊,他就忍心见我?上街乞讨去吗?那时候我?丢的不但是乔家的人,也一样丢了金家的人呐。”
老管家年纪和金喜珍差不多,是和他们兄妹俩一起长大的,听到这里,眼眶也红了,他哽咽着,
“小姐,金总说,您是信佛的,因果报应您是懂得的,今天得到的因都?是您早年种下的果。他还说,您要放下执念,守着现在老乔总为?您留下的产业安心活着,下半生还是会?衣食无忧的。”
金喜珍怔怔地看着雨夜流泪,老管家对司机挥了挥手,
“雨天潮气大,你快送你们老夫人回去吧。”
劳斯莱斯缓缓开过金家的大门?,金喜真回头看了一眼那斑驳的大门?,眼里全是决绝的恨意。金谨还是那般冠冕堂皇,既然嫌她丢人,那就不如?一丢到底吧。
*
乔安洗完澡以后?,又在乐乐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和他聊了聊贝贝餐厅录制这段时间的趣事,又检查了乐乐这些天写的家庭作业,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今天在游乐园玩累了,杜晓若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的一盏昏黄的喜马拉雅盐灯,灯光影影绰绰的,床铺中央放着两?排枕头,将原本很大的床分成了两?半,两?床被?子?一人一床。
杜晓若现在正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得很香,呼吸均匀,还时不时地嘟一下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乔安掀开自己那一半被?子?躺上了床,他用手肘垫在后?脑勺后?面?,侧过头,肆无忌惮地盯着杜晓若看。
她的皮肤很好,像滑滑的奶冻,闭着眼睛,睫毛在脸庞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有一种脆弱的娇憨感。
这就睡着了,还真是信得过我?。乔安心想着,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他又翻了回来,继续盯着杜晓若的脸,你到底是谁?你肯定不是原来的杜晓若了。熟悉法国?会?做甜品,会?泰拳?对待娘家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你到底是谁?
乔安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起床去了客厅。
他拿过手机拨通了金秘书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接起来了,对面?传来金秘书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谁找你金爷爷?”
乔安愣了一下,“蠢货,你不想活了?”
那边明显也懵了,半晌才特别敷衍地回了一句,“小乔总,我?刚说什?么了?我?刚才还在做梦呢,估计是梦话。”
乔安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问,“杜天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把乔清川拖下水了,应该是等乔清川上瘾以后?就准备搞钱了,按照我?的经验推断,不出半个月,老板娘就能?收回那两?千一百万了。”
“嗯,”乔安淡淡地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你继续睡吧,好梦。”
杜天呈把乔清川拖下水这件事倒是乔安没有意料到的,这估计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一箭双雕,一次性解决两?个。
但他却有点高兴不起来,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烦躁,发?闷。
按照乔安的计划,等杜晓若拿到这两?千一百万,他就打算和她分开,因为?杜晓若实在太奇怪了,乔安不可能?放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在身边。
但是为?什?么要等她拿到这两?千一百万呢?也许是杜晓若喝醉的那天晚上,趴在他背上说的那句话,她说她身后?空无一人。
乔安想,就算要分开,起码也给?她留点钱吧,再说那笔钱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这本来就是在计划中的事,但想着就快要到那一天了,乔安就莫名的心烦气躁。
他起身,走到酒柜那边倒了一杯威士忌。
刚走回客厅,门?铃响了起来。乔安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挂钟,这会?儿都?快一点了,大半夜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