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出家却天赋妖异,甚至比他们这些自小修道的天之骄子,还要更加厉害。
身怀诸多已经失传的法诀,知晓许多旁人不知晓的辛秘,这些东西,可不单单是饱读诗书就能做到的。
甚至还会请神,神降……
归鹤藏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了青年肩头的鸟雀上,之前那次在僵尸天坑之中,被青年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但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归鹤藏绝对不会再认错——那就是南方神。
一个半路出家,病病歪歪的青年,身怀多种秘术,甚至连四方神明都与他为善——这说出去太荒谬了。
有这样荒谬的事情在,归鹤藏竟然觉得,如果兰亭就是那位大人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相反,甚至还诡异地有那么些可能性。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兰亭头也不回。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锤在其他人心中,造成的震撼效果不可谓不大。
想起岁凇年说的那些话,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心中多了一股异样感。
从前只当那是英雄的传说,后来得知了英雄不是英雄,是加害者与被害者,心中只觉得荒谬与怪异。
但此刻,传说中的人物就站在他们面前,那些冰冷的字眼逐渐变得有温度,陌生的剪影也逐渐清晰具象成青年的模样。
兰亭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除了强大,还有一点——那就是虚弱。
他太虚弱了,身形瘦削,唇色苍白,仿佛眨眼的动作都能耗费他巨大的心力,这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些传言。
刮骨剜肉,活生生放血……
放在青年身上,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
大家一时间被震慑住,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薛宁光忽然问:“兰……兰先生为什么会需要那些髓?”
人人都道兰亭偷走了隋,但薛宁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面前的青年不会是那样的人。
兰亭顿步回头,看向戴着滑稽面具的青年,道:“因为那是我的尸骨。”
归鹤藏:“!”
薛宁光、谢紫虚:“!”
三人几乎同时弯腰,捂着肚子大吐特吐,只觉得心中那股子恶心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这实在是太恶心了……他们每日用作修炼辅助的至宝……竟然是别人的尸骨!
对于他们这种修道者来说,尸骨是很特殊的东西,人死后的尸骨,甚至能被有心人利用,做那害人之事。
而尸骨一旦被动了手脚,因果清算之后,尸骨的主人也会有逃不开的孽障。
而他们的先祖,以造福苍生的理由,残忍地虐杀了眼前的青年,却又在他死后,将血肉投进阵法,尸骨流传百世……
薛宁光面具下的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起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满是鲜血,连双手都沾满了兰亭的血。
察觉到这边动静有些不对劲,兰亭视线一转,注意到薛宁光眼神的变化后,叹了一声。
“小朋友,我什么都还没说,你怎么就要入魔了?”
随后青年单手掐诀,化作剑指,自薛宁光眉心画了个十字,道:“静心!”
薛宁光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阵阵钟声传来,一声又一声,荡开的音波击退了弥散的黑雾,随后他眼睛也渐渐恢复清明。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薛宁光清醒之后自然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他煞白着一张脸,对兰亭作揖道:“……惭愧。”
兰亭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挥手转身道:“快到山顶了,走吧。”
只是话刚说完,兰亭忽然脸色一变,苍白的脸上仅剩的血色也快速消退,他捂住胸口,脚下踉跄了两分,身形晃了一下,就被身侧的序之稳稳扶住。
“怎么流血了?!”归鹤藏惊呼。
兰亭似有所觉,抬手擦了擦嘴角,指腹勾出一片血迹。
他恍然道:“好谋算。”
其他人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兰亭推开序之自己站起来,随意道:“没什么,只是尸骨上被下了点东西。”
“什么?”归鹤藏不可置信。
但青年受伤的模样不似作伪,薛宁光道:“……是岁会长?”
只有岁凇年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也只有他会有那个可能,在髓上动手脚。
他们独自世界观颤动,白发青年渐渐走入夜色中去,身侧跟着一个高大忠诚的人影。
直到落后很长一段,他们才缓过神来,纷纷低下头,面色难看地追上去。
整座山环境很复杂,小路弯弯绕绕,极其容易迷失方向,穆椿在前边带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
“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来。
兰亭唇角的血迹没有擦掉,已经干涸,暗红的颜色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即使是在夜里,对比也十分令人触目惊心。
“到了。”兰亭重复道,语气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