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的脸上写着惊讶,正要开口,却只见刘裕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他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震慑人心的威严:“二熹子你争点气行不,这钱能拿吗?你这个样子只配永远给人欺负!要是谁欺负了你,拿两个钱就能让你这样跪下来捡,那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抬起头来。咱们是京口人,头可断,血可流,骨气不能丢!”
这个名叫二熹子的农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却是小说声:“可是,可是他们说是刺史,所以!”
刘裕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没人能在这里欺负我们京口人,别说是刺史,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我现在就去会会他们!”
刘裕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直刺那坐在肩舆之上的刁公子,即使隔了几十步的距离,仍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刁公子的那几个舆仆也为之微微色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刁公子的眉头一皱,刁毛蹿前几步,鞭子重重地往地面上一抽,扬起一道尘土:“哪来不识抬举的东西,不知道贵人出行,需要避让吗?皮痒了是不是?!”
刘裕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刁毛:“刚才打人的,是你么?”
刁毛刚想要撒泼打人,却是给刘裕的身形块头吓住了,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刁公子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鼻孔对着刘裕,一副感冒足有三五天的音调,沉声道:“汝聋否?当道作犬吠,讨打乎?”
刁毛一下子又来了胆气,大叫道:“小子,贵人赏你话说,还不快跪下!你乡巴佬听不懂高门雅言,老子教你,就是说你跟个狗一样癞在大道中央,想死是不是?”他说着,捏紧了手中的皮鞭,作势欲扑,而二十多个恶奴也捏紧了棍棒,大呼小叫地从两侧围住了刘裕。
刘裕心下雪亮,这一定又是个从京城过来的世家子弟,这京口乃是京城外百余里的天子脚下,又是通往江北各郡的必经之地,来往的世家显贵与达官贵人极多。
晋国乃是南渡政权,由北方南下的世家掌握权力,上层世家又喜好清谈弄玄,高寒之隔,判若云泥,不仅衣着服饰相差甚大,就是连语言也是格格不入,象这个公子所言,就是洛下音,以区别于普通南方人的吴语方言,跟那些个家丁打手们的话语,也是区别极大。
当然,在这京口多是北方流民,所操的更多是北地方言,这些世家公子哥儿在口音上显不出特别,就往往以书面语的文言在口,而一众仆役们则称之为雅言,一如现在他给抬在肩舆之上或者是骑着马,总之就是一个含意,那就是处处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高人一等。换作后世的通用语,那就是两个字,装逼!
而近年来,这装逼的形式又起了新的变化,当朝宰相(尚书令)谢安掌权已近二十年,他说话的鼻音很重,所以,不少世家公子们又学起谢相公说话的那种调调儿,一个个都捏着鼻子,仿佛感冒一周的病人似的,刘裕只要一听这种鼻音浓重的洛下音,就知道,他一定是从京城来的!
只是,刘裕在后世深受人人平等的现代理念,而转世之后在这京口,也是英雄辈出,遍是上过战场,战过胡虏,浑身上下皆是伤疤的老兵,此地民风强悍,只敬拳力,不畏强权,刘裕本身身为胥吏,也知朝廷法度,这些年顶撞过的世家公子,也不在少数,又怎么会给这排场吓倒?
而且刘裕一看这刁公子并无官服在身,开道之人也只是他的家仆而非正式的衙役,他迅速地作出了判断:此人多半只是个刺史家人而已,特地放出来试探民风而已,而今天,就是要让他见识一下,何为京口铁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