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回到沧澜城时, 天色已然黑透。
她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她不在,还特地绕了段路来到玉香楼, 要了一份糖蒸酥酪。
倘若回家后有人问起,便可以称是出来吃些点心透透气。
沧澜城的夜晚向来是比白日里繁华, 加之这半年来了许多外地修士,即使是半夜, 玉香楼也座无虚席。
糖蒸酥酪上得很快,祝黎藏着心事,根本无心留在酒楼慢慢品尝, 她匆匆结了账, 又匆匆拎着用来做借口的食物回家, 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有魔族的气息!”
一楼雅间,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修士眼露精光。
听他这么一说,身旁的修士们纷纷进入警戒状态:“张堂主,魔族在哪里?”
这些人正是驻扎在沧澜城的紫阳派一行。
祝黎藏起谢容流的术法来自于人族, 魔界对此毫不了解, 这才能瞒天过海……可到人族修士面前,就不那么安全了。
更不用说, 紫阳派本就是一个擅长驱魔的专业门派,他们对抗魔物的法器比任何一个势力都先进——比如张堂主手中握着的感应珠。
那颗珠子现在是纯白色的, 并未发光。
张堂主皱眉:“我刚刚分明看到它亮了一瞬。”
“张堂主没有看错,确实是亮了。”
一名修士肯定地作证:“我也看见它发了一道红光。”
张堂主当即拍板:“给我找!封锁玉香楼,不让任何人出去!”
这群人修为在四至五重之间,虽不算太高,但因他们是紫阳派的人,去到哪里都会有一定的话语权。
此时也不例外。
一片喧闹后, 食客与伙计们纷纷噤若寒蝉。
紫阳派修士拿着感应珠,从人们身旁走过,边走边注视着珠子有没有再发光。
……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
祝黎早就已经离去,小玉香倒是只魔族,可她现在和人类完全没两样。
他们找破头也找不到。
紫阳派越找越心中焦躁,见食客们互相交换心照不宣的目光,张堂主的火气也到达了顶峰。
人们的眼神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仿佛在讥讽着他们装腔作势徒有虚名。
他们今天本就跟着长老在学府碰了一鼻子灰,受了一肚子气,这会更是犹如火上浇油。
哪怕隐隐猜到要找之人不在酒楼内,也不想这么轻易便算了。
“继续查。”张堂主阴森森道:“感应珠没用,那便搜魂。”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来玉香楼的不乏一些世家公子小姐,甚至还有几位学府的学员,岂会愿意说搜魂便被搜魂?
许多人已面带不悦,准备与紫阳派辩上两句。
“堂主就是爱开玩笑,哈哈,哈哈哈。”
一名紫阳派修士发现不对,连忙干笑着补救,“我们怎么会对诸位做出这种事呢?都是误会,误会。”
他掏出能鉴别谎言的神石,退而求其次:“如今大劫当即,世界危在旦夕,恳请大家配合着回答几个问题,不仅是为了我们人类的安危,还能还各位一个清白。”
这番话说得还算妥帖,让人无法拒绝。
张堂主很满意。
哪怕捉不到魔族,也能借机套套那些学府弟子的话……说不定日后还能多几个把柄。
他随便点了手侧一个歌女:“就从你开始回答。”
……
完了。
小玉香焦躁地在卧房内踱步。
她根本不怕什么感应石——别说是感应石,哪怕拿专门照原形的水镜照她,她也无所畏惧。
她没有魔骨,没有魔气,从物理意义上讲,完完全全就是真正的人类。
但若要问她问题,小玉香便真情实感慌了起来。
她的秘密那可太多了,随便吐出点什么……怕是那群狗东西都要兴奋地几天几夜不合眼。
想到这里,小玉香当机立断推开暗门,打开传送阵。
或许有魔族愿意为魔界英勇赴死,不过一定不是她。
她小玉香这么努力是为了日后升官发财的,绝对不能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人类有句话就说得很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玉香边飞速收拾细软,边警觉地盯着缓慢启动的传送阵。
这阵每次启动都要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而楼下的狗东西们竟不止一颗神石,他们分头审问,不到一会已问完了整个一楼大厅。
笃笃笃——
房门敲响了三下。
小玉香魂儿都快吓飞了,她可是半点作战能力都没有啊!
她将能戴的攻击防御法宝都戴在身上,这才有了一丝丝微弱的底气。
她清了清嗓子,娇怯怯开口:“谁呀?”
“是我……”
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道:“刚刚测感应石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了。”
噢,是那个好骗的冤大头。
紫阳派的狗东西没来这么快就好。
小玉香瞟了一眼传送阵:已启动了三分之一。
赵公子还在问:“我来的时候,酒楼的伙计说你今日不在,你去哪里啦,刚回来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干涉你生活的意思,只是现在外面太乱了,很不安全……”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小玉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瞧瞧这傻子,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玉香根本哪都没去,她就是单纯的不想见他。
至于为什么不想……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愿意给她花钱的人多了去了,小玉香就算一开始有点兴趣,也有的很有限。
过了段时日,也就自然而然的淡了。
不过她也不会将应付写在脸上,作为一只敬业的魔族兼酒楼老板娘,她向来是知道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门外的人没了动静,但应是并未离去。
小玉香来了些兴致,脑中勾勒出一个坏点子。
马上就要跑了,不如骗笔大的。
传送阵周围的十五颗石头又亮了一颗,现在是六颗。
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她拉开门,水色罗裙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型。
小玉香眉头轻蹙,像是笼着淡淡的哀伤,柔柔地唤了声公子。
赵公子:……!!
他果然很吃这套,当即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开心?”
小玉香窃喜:有戏。
于是,她飞速编了一个新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她又双叒要还债了,这次欠得还挺大,灵石不一定还得起,得要更珍贵的东西。
“我听说像赵家这种厉害的世家……都会有一两件厉害的传家之宝。”
小玉香眼含秋水,用崇拜中带着柔弱,柔弱里又掺着两分依赖的眼神看着对方:“公子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件救救急?……日后定会帮你赎回来。”
据她先前的经验,男人嘛,大都抗拒不了这种调调。
当然,这个“借”是不会还的。
小玉香还在思考如何拿到赵家的传家宝时,便听到一句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赵公子满脸愧疚:“爷爷一定不会同意我将缚灵珠借出去……我身上的这些灵石法器你先拿着用,我,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小玉香:……
“不需要告诉家主。”她暗示道:“公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