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朱批除了对祁云峥上书的回应之外, 还说了些其他的。
比如长跑赛后监生们定没有再继续强身健体,国子监空有骑射场,却没有骑射课,如今来了个崔司业擅长骑射, 日后便由他来教学, 让监生们多动动。
北监刻书落后于南监许久, 南监刻书声名远扬,刻书一事, 可由和崔司业担责。
近日有数位官员弹劾祁云峥与大公主共谋, 有结党营私之嫌,皇上讲这些都拦下, 对祁云峥既往不咎, 令他将国子监管理好, 不得有失。
而今外敌频频进犯,边防不稳, 春日一到,便会来临雍讲学, 让祁云峥做好准备。
朱批虽不是圣旨,可皇上金口玉言, 且用公主之事敲打他,便是打定了主意让崔应观留下来。
“祭酒大人。”司业大人趁着崔应观在单独忙碌的时候, 迅速来找祁云峥, 见他面色如常,心中算是松了口气,“祭酒大人, 皇上如何回应崔司业的事?”
祁云峥直接将一旁的朱批丢给他。
司业大人接过那朱批, 翻开一看, 面色一凝,“祭酒大人,我有一请求。”
“说。”祁云峥面容冷淡。
“老臣想留在国子监帮忙。”司业大人道。
祁云峥正在写奏折的笔微微一顿,挑眉问,“你跟皇上提及的告老还乡呢?”
“不告了,不告了。”司业大人讪笑着,“这几日仔细想想,我不过一孤家寡人,家中便只有几个远房侄孙,如今回去,恐怕惹人嫌……还不如留在国子监中,看着这些监生们,多帮些忙,倒也有乐趣得多。”
祁云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发出“啪”的一声。
司业大人心头一颤,有些胆寒。
祭酒大人眼神淡淡看着他,语气却比平日里平和的态度中多出了几分不满。
“若早说,便也不会有今日这桩麻烦事,绳愆厅的刑罚若是能用在崔应观的身上,他恐怕已经被打成废人。”
司业大人听闻此言,想到那崔应观,又看了看面前的祁云峥,心情有些复杂。
祭酒大人的话虽这么说,可崔司业那日,其实也就是稍稍抱了江眠月一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差别只是在于,崔应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做派,丝毫不避人,有些嚣张罢了。
而他却记得,祭酒大人那日在医舍,可是……可是真的俯身亲了人家江眠月!
还是在江眠月昏迷不醒的时候!
这是什么行为?他好意思说崔应观?
这要是真算起账来,祁大人跟这崔大人,一个亲,一个抱,不过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过想归想,让司业大人当着祁云峥的面将这些话说出来,那是万万不敢的。
就那日祁云峥和崔应观打得一地狼藉的模样,司业大人都不敢想,若是那日自己看见他亲江眠月的事被祁云峥知道,他恐怕都不用准备告老还乡,直接可以选个风水宝地把自己的老骨头给埋了。
“祭酒大人,实际上,崔大人还是很不错的。”司业大人想着想着,觉得祁云峥站在制高点批评折腾崔司业还是有些不地道,自己似乎该给崔应观说两句,便壮着胆子开口道。
“那日之后,他便不再有逾矩之举,这两日将过去的文档都整理得极为清晰,不止如此,他还主动去了书库,将过去的监本找出了不少,且已经在着手准备今年的刻书事宜,一晚上也睡不了几个时辰,倒是很辛苦的。”
“哦?”祁云峥意味深长的看了司业大人一眼,“那倒不错。”
“是啊是啊。”司业大人闻言,欣慰点头,心中想着,所以你们好好合作吧,别再打起来。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祁云峥从一旁拿出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劳烦郭大人将这些给他,这都是需要校勘的书稿,请他尽快完成。”
司业大人接过那张纸,只见密密麻麻几十份书稿名,那都是书库中的陈年书稿,校勘起来可是要人命……
“还有这个。”祁云峥拿出另一张纸,“国子监的博士有许多年过七旬还在日日坚持给监生们上课,属实辛苦,这三项课业,便交给他吧。”
三、三项?
国子监六堂,每堂三项课业,就至少是十八项!
往常一人一项已经是不少。
“还有……”祁云峥缓缓道。
“还有!”司业大人有些听不下去了,“村里的老驴也没这么用的吧,祭酒大人。”
祁云峥闻言,淡淡笑了笑,笑容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似乎对司业大人这句话异常的满意。
司业大人无言看着他。
“皇上朱批,使功不如使过,物尽其用。”祁云峥面上的笑容几乎令人如沐春风,“总要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不是吗?”
“……”
寒风刮过窗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广业堂中,兰钰捂着脸,听着张怀宁博士带来的新消息,国子监即将开一新课程,即骑射课,此话一出,广业堂的监生们有的兴奋不已,有的发出哀嚎。
“骑射,谁会啊!”
“我会一点,我喜欢这个,骑马可太好玩了。”一旁的刘钦章面露笑意,有几分骄傲。
“我怕马啊!”李随哀嚎一声,“谁要骑那鬼东西啊!”
江眠月的注意力却放在张怀宁博士的最后一句话上……此课程由新来的司业大人崔应观来教学。
她心中微微一颤,垂下头去。
几日过去,想到崔应观,她的心情还是会有些怪异,不过事到如今,也是时候面对了。
总不能因为他一人,因噎废食,毁掉了自己在国子监的正常生活。
江眠月心中下了决心。
隔日晚,江眠月与兰钰先回了房,尹楚楚却一直未归,直到比往常晚了两个时辰,她才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中,看起来腿脚有些不大方便。
“你怎么了?楚楚?”江眠月皱眉问,“腿伤了?”
“唉,别提了。”尹楚楚缓缓叉着腿坐下来,一脸苦涩,“我不会骑马,今日骑射课,我上马时不小心踹了马屁一脚,若不是崔司业舍身护着,我已经摔了个倒栽葱,一命呜呼也。”
“听起来好吓人啊。”兰钰凑上前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还好,只是擦伤,崔司业送我去医舍上了药,他人真好,不放心我的腿脚,一路送我回来的。”尹楚楚一面露出伤口,一面感叹道,“崔司业很勤奋,不像之前的司业大人,成天就知道下棋看热闹嗑瓜子。”
江眠月闻言,微微垂眸,并不开口。
“我虽对他了解不深,可传言中他以一人之力顶起南监,特别是刻书方面很厉害。眠眠,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那位崔司业啊?”兰钰忽然想到,“那日大课,你不在彝伦堂呢,他很亲切的,跟祭酒大人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