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迁油腻的手掌死死捂着江眠月的嘴, 江眠月使劲用脚踢那灌木丛,灌木丛发出不自然的沙沙声。
随即,灌木丛的一旁发出一声,“喵……”
江眠月瞪大了眼, 努力发出“呜呜”声——那只猫!
“闭嘴!”陆迁凑近, 疯了一般的怒道,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来到国子监, 我会走到今日, 都是因为你!”
江眠月瞪大了眼睛,看到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黑影。
“是谁在那儿?”祁云峥温和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 江眠月感觉到陆迁呼吸一窒, 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瞳孔中流露出紧张与恐惧。
“小猫, 过来。”祁云峥轻轻叫那猫儿,看着那灌木丛中的黑影, 脚步缓缓靠近,眼眸中流露出冰凉的杀意, 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整个人如同一个割裂的整体, 将温润和煦与锐刀杀人之气完美的融合为一身。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陆迁吓得浑身发抖,他死死掐住她,咬牙低声说, “你若敢说出去, 你自己也好不了!”
“我会一直缠着你。”陆迁最后威胁了一句, 才狼狈不堪的连爬带走的跑了。
江眠月喘着气,眼眸通红。
不过一会儿,脚步声终于靠近。
祁云峥伸手撇开灌木丛,便看着江眠月衣衫不整,眼眸低垂,浑身颤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满是泥污,头发也散乱在肩膀,衣裳被扯碎了一些,她无力的将自己被扯开衣裳归拢到一处。
她想站起身,却又陡然跪倒在地,在灌木丛旁捂着嘴干呕起来。
虽然江眠月的衣裳还未被完全扯开,陆迁也没占到什么实质上的便宜,可仅仅是想到他那黏糊糊的手指碰到她的脸,以及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她便觉得恶心得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江眠月捂着胸口干呕了许久,呕得眼眶泛红,胃里翻腾,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祁云峥看着她干呕的狼狈模样,眼眸深黑一片,缓缓上前。
却见她听到声响,猛地瑟缩了一下,捂着衣裳躲在了一旁。
祁云峥缓缓闭上眼,压抑着胸腔里肆虐翻滚的怒意和杀人的冲动。
“发生了何事?”祁云峥一面递上帕子,一面柔声问。
“……”江眠月红着眼看着他,“祭酒大人没有看到吗?”
祁云峥递上帕子的手指微微一滞,“没有看清。”
江眠月喘着气,接过他手中的帕子,狠狠的擦拭自己的嘴,将嘴唇附近以及被触碰的脸都擦的泛红,她才罢休,却仍旧有种深深的恶心感。
祁云峥看着她皮肤上泛起的红色,心脏仿佛被什么锐物揉捏,他低垂眼眸,掩藏下心中汹涌的恶念。
“不管如何,多谢祭酒大人相救。”江眠月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说明如今的状况,她缓缓道,“祭酒大人不问,方才这儿发生了什么吗?”
“事关你的名节,我不便多问。”祁云峥声音温柔如月色,“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说。”
“祭酒大人,学生想问一个问题。”江眠月眼眸中蓄了淡淡的泪水,拼命忍着,咬牙问道,“若有女监生……被人玷污,指认了那罪魁祸首,那女监生……在国子监,还能继续上学吗?”
“读书考学,与名节无关。”祁云峥声音暗哑,缓缓道。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他,刚要开口,却听到祁云峥补充了一句,“可人言可畏。”
江眠月心中被重重一锤。
“那女监生,以后恐怕不会太好过。”祁云峥道。
江眠月红着眼眸看着他,掉下一滴泪来,“祭酒大人不觉得,这样……对那女监生来说,太不公平吗?”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祁云峥看着她的泪珠,睫毛微颤,“正如所谓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
江眠月喘了口气,拼命忍着眼泪。
“你手上伤了,我那儿有药。”祁云峥说。
“不必了。”江眠月搂紧了衣裳,跟他勉强行了个礼,捏着他给的帕子,“多谢祭酒大人。”
看着她略带疏离的模样,祁云峥并不多说什么,只开口道。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多谢祭酒大人。”江眠月踉跄着离开,走到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时,却脚步一滞,浑身微颤。
摇晃的黑暗树影,像陆迁。
角落的灌木,像陆迁。
就连那路边光秃秃的大石头,都像有陆迁躲在背后。
她呼吸颤抖,死死捏着祁云峥给的帕子,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鼓起勇气往前走,却根本迈不开步子。
凉风吹着她光秃秃的脖子,她咬着牙,却不敢前进。
瞬时间,有温暖的衣裳裹在她的身上,带着一抹熟悉的墨香之气,他轻轻地,极为温柔的,将自己的外衫披裹在她的身上,“我送你到勤耘斋。”
江眠月仰头看着他温和的面容,泪珠滚落。
“祭酒大人……”
“不必多说。”祁云峥缓缓道,“回去睡一觉,明日起来,安心读书。”
“是。”
黑暗的道路两侧,寒风吹过,树影晃动,江眠月浅浅的跟在祁云峥的身边,月光下拉长的身影之下,两个影子并排而行。
江眠月心中的恐惧和恶心渐渐平息了许多,至少她知道,祁云峥目前是极为可靠的。
抵达勤耘斋的时候,江眠月忽然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
“祭酒大人,学生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祁云峥道。
“该如何对付小人。”江眠月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祁云峥道。
“可是……”江眠月根本想不出这种办法,他做的事都为她心中所不齿,那是畜生所为,她如何能够因为要报复他,就成为跟陆迁一般的人?
“去休息吧。”祁云峥打断她的话,温和笑了笑,“襕衫又要换了。”
江眠月心中颤了颤。
她想要将他的外衫还给他,祁云峥却已经转身离开。
离开勤耘斋后,祁云峥缓缓走在寂静的路上,路边黑影交错,他却仿佛成了黑影的一部分,脚步极轻,仿佛没有声音。
此时,他脑子里没有其他,满是她方才捂着胸口干呕的模样。
还有她被那畜生扯破的衣衫,和她被生生捏红的面容。
祁云峥收紧手指,面容冰冷。
江眠月踉跄回到五号厢房,尹楚楚正在专心看书,兰钰睡着了正在打着小呼噜。
江眠月没有惊动她们。
她将祁云峥的外衫和帕子叠好放在衣柜,刚放进去,便看到了他上回给自己的帕子……
这都几次了……
江眠月有些无奈,心中又对他有几分感激。
今日若不是祁云峥恰好路过,她恐怕早已……
江眠月想到那可能性,又开始作呕,她立刻去弄热水清洗,将那令人恶心的感觉用皂角搓了十几遍。
也许是这件事对江眠月的影响太大,她睡着以后,便开始做起了上辈子的梦。
上辈子的陆迁,虽然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她的世界里,却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