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月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赶紧道,“李监生!快起来!”
“江监生!”李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李海这辈子没有钦佩过哪个书生,唯有你,着实女中豪杰!今日起,你江眠月说什么,我便应什么,日后定不再惹是生非,好好念书!”
江眠月原本心情郁结,看到李海这样,顿时懵了,有些无措道,“好好好,你,你快起来吧。”
台下的监生们见此状况,再也忍不住,都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在笑,有的觉得惊异,而认识李海的,都觉得这简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
谁都知道李海的性子,让他对谁服软,比登天还难,如今居然在国子监所有人以及宫中的大太监面前如此,说明决心已定,且是真的对江眠月敬佩不已。
尹楚楚在一旁笑了笑,“眠眠可真厉害。”
“江眠月的小字是眠眠?”一旁的裴晏卿忽然开口。
“是。”尹楚楚没有多想,开口笑道,“眠眠,如绵绵,听起来软糯,吃起来却磕牙,心里头坚韧的很呢。”
裴晏卿淡淡笑了笑,看向江眠月,目光灼灼。
“眠眠……”他口中默念她的名字,可目光注意到她的面容,却发觉她看起来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开心雀跃,她眼神无光,还不如她当时看到算表时那般喜悦。
怎么回事?获了圣上赏赐,她为何不悦?
裴晏卿微微蹙眉,陷入思绪之中。
李海这一出闹完,祁云峥继续转交第三人赏赐,第三人赏的是一本金纸簿,卒业后可直入朝堂,无需历练。
三样东西赏赐之后,祁云峥又说了一些对监生们的教诲,说完后,大课才散。
诸位监生纷纷散去,江眠月抱着锦盒离开,她脚步飞快?蒊,面容有些凝结的愁绪。
祁云峥正与那太监寒暄,正说着,眼眸的余光,却见着裴晏卿朝着江眠月的身影追了上去。
祁云峥手指虚握成拳,缓缓对那太监笑道,“公公,可要在国子监用了饭再走?”
“好呀,祭酒大人真是客气。”公公笑道 ,“早就听闻会馔堂的饭菜在祭酒大人的掌管下提升了许多,还真想试试再回去。”
祁云峥浅浅一笑,笑容却有些冷,本是送客的话语,这公公倒是没什么眼力见。
正巧司业路过,祁云峥笑着看向司业大人,“巧了,司业大人正要去会馔堂。”
"啊?”司业大人一愣。
彝伦堂外,江眠月抱着锦盒,却不想回去,也没有胃口吃饭。
她打发了兰钰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乱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槐林之中。
槐林此时空荡无人,她抱着锦盒,靠着光秃秃的大树发呆。
地上的枯叶软绵绵的,天空灰蒙蒙的。
空气微凉,她需要静一静,好好理一理思绪。
可她刚站稳,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江眠月冷不丁的一转身,却见裴晏卿面露担忧之色,静静地在不远处看着她。
“裴晏卿,你……怎么来了?”江眠月有些意外,她立刻整理好情绪,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有些……”担心你。
裴晏卿张了张口,剩下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他干咳两声,转而开口道,“我是来恭喜你的。”
“多谢。”江眠月浅浅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是你努力得来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裴晏卿上前一步,皱眉道,“江监生,你平日里着实辛苦,若是累了……不妨歇一歇。”
“谢谢你。”江眠月这句谢谢倒是真心的,她没想到裴晏卿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平日里极为有礼,很少逾越,如今说出这话,恐怕是看出她情绪不佳。
“行千里非一时之功。”裴晏卿声音温和如风,“别着急。”
“嗯。”江眠月点点头,朝他笑了笑。
见她笑容如平日里一般,裴晏卿这才稍稍放了心,“那我便先告辞了,你早些回去,外头……外头冷。”
“嗯。”江眠月朝他笑着点点头。
他行礼之后,才缓缓离开,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江眠月却只报以微笑。
等他彻底看不见人影,听不见声音,江眠月这才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缓缓地滑坐在地,背靠大树,打开了锦盒。
金笔很美。
可并不是她想要的。
脑子里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温和,内容却残忍。
“江家上下,四十多口,包括丫鬟小厮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江眠月抱紧了膝盖,将脑袋埋进了胳膊里。
她给自己制造了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和期望,如今那期望如梦一般破了,明知不该如此,可心中依旧有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惧感。
万一,万一以后圣上临雍讲学,也不再给那免死金牌,该如何是好?
万一自己得不到圣上的青睐,拿不到免死金牌,该如何是好?
情绪堆积了太久,巨大的压力终究将她压垮,江眠月呜咽着,终是放声哭了起来。
不远处,一人身着红色官服在风中站着,听着她的哭声,缓缓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心疼。
(1)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丽嘉《论衡卷十四状留篇》
(2)玄牡二驷:八匹用来拉车的高头大马。
来晚了!二更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