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后面齐洺在吃了岑淮安几次冷脸,也撂挑子不干了。
他从小被宠到大,这种委屈哪里受得了。
他自己还可生气地想:岑淮安以前就是个小破烂,现在有什么傲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但是又一看一堆人围着岑淮安想和他下五子棋,齐洺更生气了:这些小孩太讨厌了,他一个都不要和他们玩!
九月三号,是附小开学的时间。
初夏一早醒来做了胡辣汤和土豆饼。
她做的胡辣汤没放太多胡椒,所以不是很辣,但很好喝。
岑淮安喝了一碗还想再喝,被初夏拦住了,“一会儿还要喝药,多喝一碗,药你就喝不下去了。”
岑淮安不舍地放下碗,那个眼神让初夏差点没遭住再让他喝一碗。
现在岑淮安知道她吃什么,有时候就故意露出可怜的眼神,让人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
不过他只在她面前这样,在外面几乎不怎么笑,和家属院小朋友玩下棋更是一点水不放。
把别人杀得落花流水,是他最喜欢的事。每次下棋虐完别人回家,脸上没什么表情,初夏都能感受到他心情很好。
喝药时岑淮安又是一口闷,眉毛都没皱一下。
中药特别苦,初夏自己吃的时候都觉得苦得想吐。
可岑淮安从来没说过苦,都是和今天一样,等药温热了一口喝完。
要不是初夏也要喝药,真会觉得这不是药,是红糖水。
不过喝药时初夏都会提前准备好温水,喝完药就可以喝点水把嘴里的苦味带下去,不至于那么难受。
第一天上学,岑淮安是满怀期待的。
以前他听到别人唱: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他就羡慕地看着别人背着书包去上学,现在他不羡慕了。
因为他也有新书包,还是妈妈在百货大楼买的,和别人做的那种都不一样。上面还印着铁臂阿童木。
岑淮安背得时候很小心。
其实初夏要是会做针线活,她也给岑淮安做个书包了。
奈何她不会,连裁图都裁不出来,她只会外科手术缝合。
书包里放了一个本子,一个文具盒,里面的铅笔橡皮都是岑淮安自己一个人收拾的,初夏只是提醒他该带什么。
初夏送岑淮安到教室门口,给他整理了下衣服,调整好书包带子说:“我回去了,在学校好好学习,老师说了什么回家告诉我。”
“嗯。”岑淮安点头,脸上又没表情了。
初夏一看他这模样,就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班里坐了好些小朋友,以后都是岑淮安的同学,不能让他丢面子。
“进去吧,再见。”
岑淮安也抬起手摆了摆:“再见,妈妈。”
岑淮安以为学前班会和育红班不一样,小孩子应该不爱哭了。
结果他发现他错了,教室里还是会有小孩子哭。
直到老师进来,是个严肃的老头儿,他一敲桌子,板着张脸,眼睛瞪得像铜铃,很凶地看着底下的小朋友说:“不许哭!谁再哭我就要敲谁了!”
瞬间教室安静了下来,只有小声抽噎的声音,没人敢哭了。
岑淮安明白了,小孩子也怕凶恶的人。只要你很凶,他就会听你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激动的声音在门口外响起:“安安!安安!我来上学了!”
岑淮安:……
为什么他上小学了还躲不开这个喜欢缠他的同桌呢?
他又一想想臣臣的糖,也不是不能忍受。
“不许大声说话!”老师瞪向臣臣,臣臣吓得立马缩头,就像蔫了的小鸡,低着头身子成一团。
臣臣妈妈抹着脸上的汗,赶紧向老师说对不起,是她没注意时间,送孩子来迟了。
老师走出来和臣臣妈妈说话,臣臣朝岑淮安挤眉弄眼。
可惜岑淮安已经去看他带过来的数独了,根本没注意他。
数独是初夏在新华书店买书时岑淮安自己要求买的。
相比较背语文古诗,他更爱做这种调动逻辑思维的数学题。
他这本数独写了有一半了,他做的是四宫格的,前面难度不高,初夏和他讲了数独解题方法,做题时他稍微想想答案就出来了。
后面就有难度了,他会多想一会儿,但做出来时成就感更高。
臣臣如愿坐在了岑淮安身旁,他胖乎乎的肉坐下时还抖了抖,他着急着往外掏自己的东西,嘴里还小声叫着安安:“安安,安安,我带糖了,下课我们玩六子棋好不好?”
臣臣六子棋的水平很差,一个课间没结束岑淮安就能赢了他。
臣臣赢不了,下棋的瘾还可大,有时候岑淮安不想和他玩时,他就去找其他人玩。
不管和谁玩他都没赢过,他的糖、弹珠、卡片,经常被别人赢走。
岑淮安抬头看向讲台,老师果然看着臣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臣臣顺着岑淮安的视线一看,吓得身子一抖,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
初夏中午领着岑淮安回家,收到了两个的包裹领取通知单,一个岑峥年寄的,一个是京城寄过来的,寄件人写着蒋鸿儒。
蒋鸿儒?好像她婆婆姓蒋,也是京城人,这是婆婆让人寄来的东西?
初夏拿着包裹领取单到邮局,领取两个包裹。
没拆开包裹前,京城那件初夏也不确定寄的人是谁。原主结婚就在梁州结的,后面没出过梁州,对婆家人不熟悉。
于是,初夏也不知道这是婆家的谁。她只能肯定婆婆在西北甘州,不是婆婆寄的。
岑峥年寄的东西比上次寄的还大包,另外一个包裹也是很沉,她一个人搬不动。
初夏就拜托了邮递员,她愿意多出钱,请他帮忙送到家属院。
不然她只能看着干瞪眼。
到家拆开包裹,初夏又惊又喜,居然是高中的试卷还有最新的资料!
岑峥年寄过来的包裹有,京城寄的更是全部都是。
初夏打开岑峥年的信,明白是他支持她考试,特意拜托他妈问他外公找的,他妈也在西北自己找了很多。
她看着那些资料,回想原主记忆里的岑峥年,他话不多,有傲骨,轻易不求人。
初夏想象不到他是用什么口吻请他妈妈帮忙的。
而且一寄就寄这么多,说明婆家对她要考大学这事是全力支持的。
以前原主也收到过婆婆很多包裹,初夏叹口气。
岑峥年家真是一个很好的家庭,她说不出来心里现在什么感受。
如果没有原主不那么听她妈妈的话,原主不会是书里的结局,岑淮安也不会长成反派。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再没有比现在体现得更淋漓尽致了。
不过多想这些无用,原主已经不在了,初夏收拾好情绪,重新去看包裹。
岑淮安在她愣神的时候,已经把书都一本本摆在了桌子上,除了书之外,还有皮草、衣服、各种吃的用的。
怪不得包裹这么大。
皮草是需要找裁缝做的,因为寄过来的是整张皮,有两张。
初夏不懂皮草,摸不出来是什么毛,但摸着挺舒服的,颜色纯白色,她猜应该是羊毛,兔毛没这么大。
正好现在拿去让裁缝做了,冬天就能穿了。
“安安,这堆东西都是你奶奶买的,然后让你爸爸寄过来的。这堆东西是你太姥爷寄过来的。”
初夏得告诉岑淮安是寄的,不能他吃了用了,不知道感谢谁。
岑淮安脑子里关于奶奶的印象,只有陈奶奶这个模板。
他对奶奶这个词是不陌生的,但是他从来没喊过,他又是陌生的。
他张张嘴,问初夏:“我奶奶是不是和陈奶奶一样?”
如果一样的话,那他不会被哄着追着才吃饭,他一定大口大口先吃完。
陈奶奶在家属院就是这个模样,整天追着小孙子喂饭吃,有时候甚至跑整个家属院才把一碗饭喂完。
“不一样。”初夏说:“每个人的奶奶都不一样,你奶奶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你看她很疼你的。”
岑淮安想象不出来奶奶的模样,摇摇头说:“为什么我没见过她?”
初夏:“因为她和你爸爸一样忙。”
原主印象里的婆婆就是个女强人的模样,在部队里工作,很忙。
其他的就没印象了,因为原主只在相亲结婚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她没再来过这里。
倒是经常寄东西,信里也会说她太忙了,愧疚没法过来,然后多寄点钱给原主,拜托原主的妈妈帮忙多照顾她和安安。
只是这些东西王玉兰拿走了也没照顾好原主,白瞎了那些东西。
初夏不想罗大哥分到房子,也不想他们过得那么滋润。
可是她忙着学习工作,家里还有岑淮安这个小孩,抽不出来身去娘家给他们添堵。
但只要罗大哥分不了房子,那一家子住一个房子里,再加上没了初夏这里的钱,迟早他们会闹得鸡飞狗跳。
都不是什么好人,她等着看他们自己作死。
不过怎么才能让他们分不了房子呢。
初夏准备等考完插班考试再想,现在她自己的事最重要。
岑淮安情绪平平说:“哦。”
他们都不回来看他,寄东西以前他也用不到,他一个都不喜欢。
现在岑淮安已经不像以前,信都不愿意看。
他会靠在初夏怀里,听她读岑峥年还有太姥爷写的信。
“你爸爸说给你寄了字帖,以前他用来练字的。”
初夏翻了翻那堆书,找出来了,递给岑淮安:“是这本。”
岑淮安没有接:“我不想用他的。”
“那就不用。”初夏仍在桌子上,继续读。
听到岑峥年夸他性子好,被妈妈养得好,他忍不住心里反驳:是仙子妈妈养得好,不是以前的妈妈。
岑淮安发现,以前妈妈给他的那些痛苦记忆,现在想起来了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应该是仙子妈妈对他施了仙法,对,就是这样的。
晚上,初夏躺床上睡着了。
岑淮安悄悄睁开眼里,小声喊了句“妈妈”,初夏没理他,还翻了个滚,胳膊压在了他身上。
岑淮安小心地把初夏的胳膊移开,爬起来,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踮起脚尖走出里屋。
橱柜对面的墙根下,放着一个木箱子,岑淮安看到妈妈把今天的书都放里面了。
他小心地打开木箱,借着窗外的月光,一本本翻找,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
那本他爸爸寄过来的字帖。
他拿出来,把木箱子的盖子合上,然后快速把它塞进了自己书包里。
做完这件事,他拍拍心“砰砰砰”直跳的胸口,又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安心睡觉。
初夏一早醒来,去木箱里拿书,发现了少了本字帖。
她挑挑眉,没感到意外。也没有去找那本字帖,屋里就她和岑淮安两个人,不是她拿的,肯定岑淮安拿走了。
想要字帖也这么别扭,初夏笑着摇摇头去做饭。
有了卷子和资料,初夏做了两天题,五号早上去九中考试时,她更加自信了。
这就是刷题对华国考生的作用。
插班考试考两天,初夏考的理科卷,周六考四门,周日考三门。
语数外理化生外加一门政治。
题不算难,初夏做得挺顺的,基本上她都复习到了,英语更是做得飞快,考试开始半小时她就做完交卷了。
只有政治她没把握,还有语文的一些词语解释,文言文的题。
不过初夏能写的都写了,有数理化生英语打底,她不是很担心。
出来后拿到答案,初夏自己算了下分。插班考试没问题,她肯定能过!
考完试还有时间,初夏心情不错地逛到电影院,果然岑淮安在那里。
“安安!”
初夏对邦子几人笑笑,岑淮安跑了过来,脸上都是汗。
初夏拿出来手帕让他自己擦:“等会儿我送皮草去裁缝那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岑淮安看看卖冰糕的摊子,摇头:“我想卖完再走。”
“行,正好我还没看过电影,我去看个电影,你们卖吧。”
岑淮安望着妈妈慢悠悠往电影院走的背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然后气闷地抿了抿嘴唇,他也想看电影,为什么妈妈不问问他呢?
就算他要卖冰糕,也可以问的呀,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岑淮安面无表情地回到冰糕泡沫箱前,谁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
邦子抹了把汗,看着岑淮安手里的手帕,晃晃伸出去的手说:“手帕借我用用。”
岑淮安立马把手帕塞口袋里:“不行,这是我妈妈的。”
他又摸摸口袋,掏出来他自己的扔给邦子:“你用这个。”
“小气。”邦子接过手帕,也不在意,抹把脸还给岑淮安,用肩膀顶顶他:“不高兴什么呢?”
他摸着下巴看着电影院门口,笃定说:“你妈妈是去看电影了吧?怎么,因为没带你一起去不开心了?”
岑淮安不耐烦地皱眉把邦子推开:“不是,卖冰糕!”
说完不再搭理邦子了,他看着他那个欠揍的笑,他就心烦。
初夏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她进影院比较巧,刚好要开始放一部片子——《庐山恋》。
初夏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什么时候听人提到过。
这时候的影院里面和后世的影院不能比,是木头做的硬椅子。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最前面幕布上面这个时代特有的标语口号,两边也全是这种口号。
初夏看得挺新奇的。
她进去之后找到自己位置,很快灯光灭了,整个电影院里都是黑乎乎的,前面的幕布亮了起来。
就和她小时候看街头电影的感觉一样。
电影一开始,影院里面乱糟糟的说话声瞬间停止了,大家一致抬头专心看电影。
《庐山恋》挺好看的,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初夏也觉得好看,比后世拍得很多电影都好看。
两个年轻人青涩纯真的相遇、相爱,历经磨难在一起,看完之后初夏心里还有感触,是对于美好爱情的喜欢赞叹。
不过出了电影院门口,她看到脸上明晃晃带着不开心的岑淮安,什么纯真爱情立马抛脑后了。
“卖完了吗?”
“嗯。”岑淮安低着头,用鞋磨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地问:“电影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以后我还要来看。”
岑淮安瞬间抬头,眼里露出委屈,妈妈怎么都不问问他。
初夏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