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不方便吗?”厉江篱问道,语气仿佛十分体贴,“剧组不方便外人进去参观吗?”
说着又似乎有些幽怨:“你一直叫我去探班,我还以为是可以进去的,原来不是。”
“不不不,能来的。”严晴舒忙否认他的说法。
“那为什么我说周末要去探班,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厉江篱追问道,“不是你一直邀请我的吗?难道都是哄我的,只是说说而已?”
严晴舒顿时语塞,“呃……”
厉江篱步步紧逼道:“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事,害怕我去了以后会知道?”
“没有没有!”严晴舒又连忙摇头,眉头皱了起来,头往一旁歪去,显然十分苦恼,“只是……不过,确实有些事不想让你知道……”
她嘟囔道:“你会不高兴的。”
厉江篱眉头一挑,轻哼一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就先预判我会不高兴了?”
“将心比心嘛。”严晴舒撇撇嘴,“好啦,告诉你咯,我们剧组的男三号明天就要进组了。”
厉江篱哦了声:“然后?”
“然后他在剧里的身份,是我的现男友,我们本来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前男友回来了,就是男主角。”
严晴舒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男女朋友,未婚夫妻,是有感情戏的,亲亲我我那种,懂了吧?”
厉江篱的面色也跟着一顿,刚才对她的试探,此刻都化作了满心不高兴。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去探班时,她只有震惊,而没有惊喜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就不想让我去探班了?”
他的声音有些疑惑,甚至好像有些冷淡。
严晴舒辩解道:“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跟闻导合作过,他很喜欢让有亲密对手戏的演员在还没完全熟悉的时候赶紧把亲密戏份拍了,因为太熟之后容易笑场。”
“我跟沈哥第一天就拍了吻戏,我们都几年没见过了,这才在剧本围读见了几天,就已经笑场得不成样子,男三号进组,他肯定会在这种戏份上拉进度条。”
“到时候你来了,刚好看到我在拍吻戏,你肯定会不高兴的,之前说的时候,我就感觉你有点不高兴谈这个话题。”
厉江篱听她最后的语气似乎有些吐槽,也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又不是你们这一行的,你拍的时候是用工作态度在拍,但我看只会用观众的视角去看,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女朋友和别的异性亲吻,都不会高兴好吧?”
“所以啊,我才说不要你来嘛!”严晴舒觉得有些委屈,“你干嘛不去参加年会呢?沈阳还那么多好吃的,你都不上进了!”
厉江篱被她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抿着嘴僵在那儿,英挺俊朗的一张脸孔上像是覆满寒霜。
严晴舒心里暗道不妙。
正想找些话再劝劝,哪怕找补找补,能让他过半个月再来也好。
可还没等她开口,厉江篱就已经说:“那我更得去了,年会算什么,年年都有,我女朋友跟别人的吻戏,不看可就亏了。”
严晴舒:“……”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开始阴阳怪气?
不管她好说歹说,厉江篱都已经打定主意,甚至在她还想继续劝的时候,干脆转移了话题。
问她:“我过去,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
“暂时没有。”严晴舒摇头道,“要不你还是下个月……”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鸡腿吃完了?面包呢,那家的面包还合口味吧?”
“挺好的,那个碱水球我喜欢,抹茶红豆、蛋黄肉松和培根芝士的我都喜欢吃,吃一个就很饱。”
严晴舒应完,才想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又继续:“我说真的,厉江篱,求求你了,你下个月再来吧,我怕你气疯了——”
厉江篱笑眯眯的:“怎么会呢,人要勇于面对自己的恐惧,人类的恐惧和偏见通常是源于未知,只有了解到足够的信息,才能保持平常心,不是吗?”
“是是是,你说得对,可是……”
“最早的一班动车是早上八点,我大概中午到,你那边有人来接我么?还是我自己打车过去?”
“厉江篱你听我说……”
“哎,有个问题,我提前确认一下,我是新开一间房好呢?还是省几百块留着以后给你寄快递好呢?”
严晴舒猛地一顿,脸孔迅速涨红:“……我让王哥到时去接你。”
—————
厉江篱性格温和,通常都是很好说话的,严晴舒从没见过他这么执拗的时候。
兴许是在一起的时间还短,严晴舒叹气,有什么办法呢,还能为这种事分了咋的。
算了,惯着吧。
她转天中午休息的时候,特地去跟闻骅套近乎,跟她打听她和叶绍衡,也就是男三号的扮演者,接下来会有那几场对手戏。
“不用说太远的,就是这个周末,可能会拍那几场啊?”
被她眼巴巴地看着,闻导有些发懵,他可不会自恋到以为人家姑娘是看上他了,就问:“你啥事啊?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严晴舒摇摇头:“就是问问。”
闻导哦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手一摆:“那你别问,问就是我还没想好。”
“别啊!”严晴舒着急,催促道,“那你现在想,周末拍的是普通的场次,还是特殊的?”
“特殊的?”闻导点烟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应该没有,没有红包拿,死心吧。”
严晴舒语塞,“谁问这个啊……我是说别的特殊戏份,有可能要清场的那种!”
闻导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道:“你说亲密戏啊?有啊,我想先让你跟叶绍衡把这些先拍了,这种戏真的是,刚熟,还没太熟的时候拍最好,太熟了容易笑场。”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想法,所有跟他合作过的演员都知道。
严晴舒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也不差一天两天,能不能下周再拍啊?”
到周日下午厉江篱就会回容城去了!
闻导听得有点懵:“为什么?”
严晴舒说:“我想下周再拍。”
闻导乜她一眼,啪地点燃打火机:“你是导演我是导演?服从工作安排,好吗?”
严晴舒见不说理由不行,就直接道:“我朋友周末要来探班,我不想让他看我拍吻戏。”
“来探班?”闻导眉头一挑,“看就看呗,有什么问题,又不是见不得光,怎么,你是专业演员,还有职业羞耻?”
他语重心长:“不能这样啊,这是工作,你朋友要是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你,这朋友不要也罢。”
严晴舒无语:“……”
她沉默了一瞬,干脆说得再明白点:“那是我男朋友,我怕刺激到他。”
闻骅手一哆嗦,差点让香烟烫到手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晴舒。
“……你说什么?来的是你……?”
乖乖,夜店小公主有男朋友了?怎么这届狗仔这么不给力,什么消息都没爆出来过?
这科学吗?!!
面对他震惊的目光,严晴舒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我没有骗你。”
闻骅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问道:“是谁啊?也是我们圈里的?”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疑似的人选来,因为从没听说过严晴舒跟哪个男艺人走得很近。
偶有绯闻,但也澄清得飞快。
严晴舒摇摇头:“他是圈外人,之前我们讨论过吻戏这个话题,他说尊重我的工作,大不了以后不看我的剧就是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虽然理智上会理解支持对方的工作,但感情上接受不了。
闻骅沉默几秒,叹口气:“这也不奇怪,性别转换一下,你是圈外人,你男朋友是演员,要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你也心里不舒服。”
严晴舒点了一下头,叹口气:“所以我才想拜托你,能不能下周再拍啊?他就来两天,周六来,周日就回去了。”
闻骅觉得有些疑惑:“你要是不想让他看你拍吻戏,别让他来探班不就行了?”
“我说了啊!他们这周在沈阳还有学科年会呢,我说让他去参加年会,他说主任带他师兄去了,他就不去了,非要来探班!”
严晴舒说着自己都觉得无语:“上个月我多想他来探班,他总没空,这周末好容易有空了,谁知道又碰上这戏份呐!”
她刚想让闻骅行行好,闻骅就问:“他知道你要拍吻戏啊?你是要给他报备的吗?”
“报吧,不说也不行啊,不说就是故意瞒着,彼此心里都会有疙瘩的。”严晴舒道,又忍不住替厉江篱找补,“他只要不亲眼看着就没事的。”
闻骅问她男朋友是怎么说的,为什么非得这个周末来来探班。
严晴舒想了想,把厉江篱那两句关于“人类的恐惧和偏见通常是源于未知”的说法复述了一遍,然后一摊手。
“人家都上纲上线到这种高度了,我还能怎么办?”
闻骅觉得严晴舒这位素未谋面的男朋友很有意思,于是笑道:“你可以成全他,就让他看一次现场呗,让他看看你拍吻戏的场景到底什么样,要做什么准备,有多少镜头对着你们,看过了他就知道在电视上看到的成品全都是后期的功劳,现场的气氛一点都不旖旎,人人都想着赶紧下班,他就不会再介意这个啦。”
严晴舒听了沉默半晌,叹口气,想反驳,又觉得他说的也对。
总归是要面对的,既然她不可能放弃工作,那厉江篱就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他必须认识到,这是她的工作,吻戏是工作的一部分,如果他实在不能接受,或者表面上说着理解和尊重,内心却对她心存疙瘩,甚至是因此对她戴上了有色眼镜。
那么,她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了。
于是她点点头,认真地嗯了声:“你说得对。”
说完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闻骅看一眼她的背影,立刻把烟一掐,去找冯兰说这个大八卦了。
严晴舒刚回到休息室,就见陈佩拿着一件快递进来,惊讶道:“什么快递啊,怎么不让他们放在酒店大堂,我们晚上回去再拿啊。”
“快递小哥说这个是贵重物品,必须当面签收。”陈佩说着看了眼快递单,告诉她,“留颜的研发部寄过来的。”
严晴舒先是一愣,继而脑海中灵光一现:“不会是我之前放在那边陈化的香水吧?”
当时去补拍广告,根据新的香水配方调制了一瓶香水,想着送给厉江篱的,结果那几天先是光顾着跟他腻歪,接着又要拍视频,很快就进组,也就没去拿香水。
想让那边直接寄给厉江篱,徐苗又说:“你如果想明天就官宣,倒是可以这么做。”
于是也没这么做,这会儿估计是给她直接寄剧组来了。
陈佩说掂着重量应该是,严晴舒便连忙拆了外包装,拆开一层又一层的泡沫纸,终于露出里面白底烫金商标的盒子。
打开盒子一看,果然一堆拉菲草中间,躺着五小一大六支香水,正是她亲手配置的那些。
“这五支抽奖抽了吧。”严晴舒把小的那几支递给陈佩,又问,“新的广告片播了么?”
陈佩摇摇头,“还没呢。”
“那就等播了再抽。”严晴舒道。
她把盒子合上,交代陈佩拿去放好,然后往躺椅里一靠,吁了口气。
周四中午,邓崇提着白大褂的领子,站在办公桌边跟厉江篱交代病人的情况,让他重点盯着几个情况比较多,病情反复的病人。
交代完之后跟代班的刘之裕道了声谢,这才放心地走了。
临走时还推着行李箱过来,在门口往里说了一句:“同志们,我先撤了,等我凯旋哈!”
叶眉啧了声,吐槽道:“赶紧走吧,这是生怕我们不知道你要去吃烤串和鸡架了是吧?”
厉江篱慢悠悠地接道:“说不定他要去吃雪糕呢?”
办公室里气氛不错,只是厉江篱始终心里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已经持续几天了,从他跟严晴舒说要去探班之后就开始出现。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也不是他要拍吻戏,怎么他就这么紧张?
紧张个屁啊!!!
转天下夜班,他回家去准备带给严晴舒的东西,得知他要去a市,舒主任还特地买了点东西,让他去看看舒家老两口。
“你劝劝他们,看他们要不要过来容城过冬,过了年再回去。”舒主任交代道。
说完顺手拿了个鲜花饼,咬了一口,叹口气:“完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喜欢这口,甜甜的一股花香,噫,不喜欢。”
厉江篱抬眼,看她一边抱怨一边几口就把整个饼吃完了,一阵无语:“……外婆和晴晴爱吃就可以了。”
“有了媳妇忘了妈。”舒主任哼哼两下,转身就走,“那妈也要忘了你!”
说完就跟厉主任说:“龙须菜不在家,我们也出去玩吧!”
厉江篱:“……”
十一月某天一大早,天边刚发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冷,他订了最早一班动车票来a市。
他迫不及待要见自己的爱人。
但他很小心,一路上认真护着怀里的纸袋,袋子里有几个盒子,是他亲手给爱人做的点心。
上午九点四十分,列车抵达a市,他推着行李箱,出站后见到来接他的王仲。
“麻烦你了。”他笑着同王仲道了声谢。
“不麻烦,晴姐每天都是剧组和酒店两点一线,我也没什么事干。”王仲笑道,又说,“来的时候晴姐还特地交代我,要带你去吃早餐,咱们去吃点?”
“我在车上吃过了,先去酒店吧。”厉江篱婉拒道。
王仲也没坚持,把他的行李箱送上车以后,就一路风驰电掣地走了。
路上他同厉江篱讲,这辆suv是来到这边才租的,严晴舒平时用的保姆车一直停在酒店旁边的地面停车场,前天他去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发现引擎盖上被人晒了咸菜,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创意。
厉江篱觉得好笑,猜测是那辆保姆车的车头比较宽,地方够大,能让咸菜晾得更开。
他问起严晴舒最近如何,王仲说都好,但他终究和陈佩不一样,能说的也有限。
路上厉江篱在一家花店门口下车,进去买了一束非洲菊,色彩明亮的花朵看起来就像小太阳一样,非常赏心悦目。
厉江篱订了一间大床房,办好入住手续后,拿到房卡,前台的工作人员认出了推着行李箱王仲,很好奇,忍不住窃窃私语,以为厉江篱也是剧组的艺人。
厉江篱进了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从行李箱里翻出一顶鸭舌帽扣脑门上,提上给严晴舒的点心就出了门。
到剧组的时候恰好中午十二点,进门就听见扩音器在喊:“下午是16、27场,请相关演员提前做好准备啊!”
厉江篱不由得有这好奇,问王仲:“王哥,这是什么戏啊,这么重要,还得提前做准备啊?”
王仲也不知道这两场戏的具体内容,只按照这些天看到的,解释道:“可能是场面比较大的戏吧。”
接着他看到了陈佩,忙招呼道:“佩佩,厉医生来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陈佩,而是严晴舒,她还穿着戏服,扭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转身大步跑了过去。
绿色的洗手服,白大褂敞开着,恰好有风,跑起来是衣摆往后翻起。
厉江篱想起夏天时她录节目,她来给他送外卖,向他跑过来的时候,头盔上的等车呼呼地转动着,笑脸和今天一样灿烂。
如今这一幕已经成了《我这样的生活》整部综艺里的经典片段之一,不知多少网友因为这个镜头入坑这部综艺,又有许多观众因为这个镜头而关注到她。
连带《花嫁》这部剧也吃到了红利,收视率一路势如破竹,在大结局时冲破了3字大关。
曾枚最开始送她进节目里混点流量的算盘终究还是打响了,赢得非常漂亮。
“厉江篱,你来啦!怎么这么晚才到,不是说了搭最早一班车来的吗?”
严晴舒非常雀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
“动车站离酒店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我还要登记入住,已经很快了。”厉江篱失笑。
解释完之后把怀里的花递给她:“喏,送你的。”
严晴舒接过来,把花束举高,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忽然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二束花。”
第一束是在她带他去摩打那次,他在夜店门口的卖花小妹那里买的红玫瑰。
厉江篱眨了一下眼睛,语气诚恳:“我会努力改进。”
严晴舒于是立刻伸出小指,笑容狡黠:“那我们拉钩。”
厉江篱无奈地伸出小指,和她拉了一下钩。
旁边注意到他们的众人都惊讶极了,尤其是沈辕和张祺,他们对严晴舒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说话总是笑眯眯地轻言细语,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杜清和齐贺倒是不奇怪,他们都见过厉江篱的,很明确的知道严晴舒和他的关系。
严晴舒领着人往休息室走,厉江篱问起刚才问王仲的问题。
她道:“就是有吻戏啊,要做好口腔清洁,总不能把口气带给别人吧?”
顿了顿,她赶紧给厉江篱打预防针:“我早就说了的,呐,你要看到了啊,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
厉江篱面色一顿,语气顷刻间沾满了酸意:“你亲我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对待吧?”
作者有话说:
厉医生:不行,这次我必须在场。
晴晴:……我已经劝过了,是你非要来的。
厉医生:啊对对对,我非要来的[无语]
晴晴:……
厉医生:对对对,是我非要去看你拍吻戏的。
晴晴:……要不你回去吧,求求了!
厉医生:不行,说了是我非要来的。
晴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