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快要抽完, 陈向北又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准备下一根。
“陈向北,少抽烟吧, 对身体不太好。”池柚说。
陈向北一愣, 恍惚间似乎听到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 池柚就跟他说过少抽烟,只不过他没当回事儿。
他是大学之后学会抽烟的,学这个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耍帅,后来学会了, 也就戒不掉了。
当时她叫他少抽烟,他不听,分手之后,他抽烟抽得再狠, 也没人叫他少抽烟。
比起他国外的那些同为富家子弟的狐朋狗友们,陈向北这个爱抽烟的坏习惯甚至已经算得上是好习惯了。
陈向北突然间庆幸, 还好当初小冤家没和自己一起出国。
他看着她, 咬着烟笑:“知道, 抽完手上这盒就戒了。”
池柚很明显不信, 但她也不好再过多关心, 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 几个同学商量着第二趴, 池柚笑着婉拒了,临走前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儿。
第二趴定在了ktv,几个同学为了活跃气氛, 一连串点了好多首嗨歌, 然而陈向北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麦克风, 就那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ktv唱歌基本上都是唱各种情歌,甜的虐的都有,然而他们这个包厢相当之奇葩,各种类型的歌都点了,甚至连那种气势蓬勃的红歌都点了,就是不点情歌。
陈向北当然也看出来了,好笑道:“想唱什么就点什么,我还不至于为个前女友连情歌都不听了。”
其他人这才开始点情歌,然而问题又来了,点情歌的话,那周董的歌能不能点?
然而陈向北却主动说道:“帮我点首一路向北吧。”
这歌他一直喜欢听,在读大学前就喜欢,周围的朋友也一直用这首歌打趣他,说他爸妈给他取陈向北这个名字,是不是根据这首歌取的。
是那次他在动漫社的音乐会上,让池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唱了这首歌,这首歌在他心里的性质才发生了改变。
虽然女朋友分了,但是歌本身没错。
陈向北点了那首一路向北,然而他却没唱,开着原唱,就这样安静地听完了一整首。
这是来ktv听歌来了。
然而只有陈向北自己知道,他虽然在听原唱,但脑子里想的是大三那年在学校的操场上,池柚给他唱这首歌的画面。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方向盘周围,回转着我的后悔。
我加速超越。
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
后来第二趴也结束了,陈向北叫了代驾送他回酒店。
他又在车上放了这首歌,反反复复地单曲循环,最后循环到耳朵听累了,憋了一晚上的情绪才涌了出来。
他坐在副驾驶上,突然低下了头去,背弓着,将脸埋进膝盖里。
代驾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忙问老板怎么了。
陈向北哑声说没事。
从今以后,一路向北这首歌,就真的只是一首单纯的歌了。
而这会儿池柚开着车,也在听歌。
岑理虽然跟她的那几个同学不熟,但还是喝了几杯,所以没法开车。
池柚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大概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岑理打开了车内音响。
岑理的歌单跟他本人不是一个画风,歌单里大多是国外的摇滚乐,他这车子的音响效果好,坐在车里面听,简直跟开棚内音乐会似的。
因为之前已经看到过岑理一脸冷静地操作着刽子手在游戏里疯狂屠杀其他人的画面,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岑理的这种内外反差。
但是摇滚乐真的太吵了,吵得她都有点听不见路况了。
池柚没办法,只好问:“能放点抒情的歌听吗?”
岑理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她说要换歌,于是睁开了眼操作着车子的中控屏,问她想听什么歌。
“抒情的吧。”抒情的比较安静。
岑理没有抒情歌单,他直接线上搜歌单。
“国语情歌,听吗?”
池柚连忙说好。
几首抒情歌听下来,池柚的心情也平缓了不少,直到某个特别熟悉的前奏响起。
前奏是汽车的轰鸣声,池柚立刻听出了这是哪首歌。
岑理也听了出来,但并没有动作。
但池柚想切歌,视线稍微离了前方的挡风玻璃去看中控屏,正好这时候前面的车急刹,她一下子没注意,差点给人家追尾。
池柚吓得握紧方向盘,慌忙解释道:“我想切歌来着,然后走了下神。”
岑理安慰:“别怕,没撞到就好,继续开吧。”
这下池柚不敢切歌了,可在岑理面前听一路向北,实在有点奇怪。
岑理提醒道:“方向盘上有切歌键,你想切歌按那个就行。”
“好。”
池柚如释重负,将歌切了。
岑理侧头看了眼她,看到了她瞬间轻松下来的表情。
他眸色一沉,淡淡问:“给他唱过这首歌,所以很难忘?”
池柚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怎么……”
岑理言简意赅:“大三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学校,正好碰上你在操场唱歌。”
他们学校不算大,但也不小,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他去的时候,其实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课,也许在教室里上课,也许在寝室里休息,或者去了图书馆学习,都有可能。
结果就那么巧,池柚正好就在操场上。
但也不巧,她当时在给另一个人唱歌,唱完歌后,另一个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牵着她跑了。
池柚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比她之前知道了自己收到的那条风树里官方的私信,其实是岑理发给她的这件事还惊讶。
“……你去过我们学校?”
“那个时候正好碰上了点挫折,心情不太好,不想待在学校,就想出去散散心,看到你那篇回答后,一时心血来潮,就去了。”
岑理轻描淡写地回忆着,然而他的语气越是平静,池柚的内心就越是波动。
池柚讷讷道:“你就因为我的那篇回答……”
她无法想象岑理竟然去她的学校找过他。
换她,她都不会这么冲动。
“听起来很夸张是么?”岑理轻笑一声,目光望向车外,手撑着下巴说,“我也觉得。”
大一时原本为了让学校的人不要过多关注他的父亲是谁,他甚至找徐如月当了一段时间的挡箭牌,然而在大三那年,父亲一气之下找到学校来,将他的大一衬托得像个笑话。
在父母离婚之前,父亲他们这个家的绝对掌控者,他做的好与不好,全看父亲是夸赞还是批评。
岑理不明白,他已经向父亲证明了即使放弃优越的户口和条件,他依旧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学,为什么父亲却仍对他失望。
他的父亲就那样当着室友们的面,将他做游戏的想法和未来规划贬低得一文不值。
父亲说他,而一旁的人只能默默听着,没有人敢为他说话,也没有人敢说父亲错了,毕竟手握权利的人怎么会错。
岑理陷入到极度的自我否定中,直到他无意中看到了池柚的那篇回答。
在她的文字中,岑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
他在高中就学会了抽烟,他没日没夜的沉迷游戏,他永远都得不到父亲的肯定。
然而却有个人觉得他特别好,好到他被这个人喜欢了整整三年。
哪怕他从未察觉到,甚至从未给过她任何回应,她仍然愿意喜欢他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