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来的啊?”
池柚将泡好的茶递给于昂, 顺口问道。
这时候于昂已经把电话挂了,也没瞒她,直接说:“岑理, 他说给你发短信你没回, 所以打个电话, 提醒你记得擦药。”
池柚一怔,然后小声哦了声。
于昂喝着茶,看着她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听话地从一旁拿起药膏。
她安静地擦着药,于昂看了眼她的手背, 还有点红,但伤得不算重,他也不方便帮忙,便在旁看着, 顺便观察着她的神情。
一听到是岑理打来的电话,她就不说话, 开始发呆了。
于昂咬着茶杯, 唇角带起笑, 这会儿她的手机又响了。
池柚擦药的手一顿, 连忙地紧张地看向手机。
于昂问:“还是我帮你接?”
池柚垂着眼, 算是默认, 等于昂拿起手机后, 她才说了句:“姐夫你帮我问问他吃饭没有吧。”
离开之前没给他下成面,送过来的粥也没喝,也不知道他这一整天到底吃饭没有。
于昂说好, 看了眼来电显示, 却不是刚刚岑理打来的那个手机号了。
但他还是犹豫地接了, 一接起就是和岑理完全不同的男人声音和语气。
“你怎么不回我短信?”
于昂愣了下,不确定道:“喂?请问你是?”
那边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反问:“这不是池柚的手机号吗?”
“是她的手机,”于昂又对低头擦药的池柚说,“不是岑理打来的,但也是找你的。”
他看了眼她不方便的手,轻声询问:“我帮你按免提?”
池柚:“嗯嗯。”
免提一按,池柚刚说了声喂,那头男人就用低沉的口气说:“你没在家吗?怎么是个男的帮你接的电话?”
于昂疑惑挑眉,男人又说:“我听得出来,不是姓岑的声音,也不是你爸的声音,是谁?”
都是男人,于昂秒懂这人的意思,无声地叹了口气。
池柚一下就听出了这是谁,面色微窘,无语道:“陈向北你有病吧,是我姐夫。”
这回轮到陈向北无语了。
池柚的语气不太好:“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有事,我给你发的短信你收到没有,”陈向北轻咳一声,“我毕业就回国了。”
于昂还在旁边,池柚不想跟他多聊什么。
“看到了,祝你毕业顺利。”
得到如此敷衍的祝福,陈向北带哂的语气也变了,沉下几分说:“当初你嫌出国远,现在我也要回国了,和好的事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池柚不敢看于昂,一天之内被两个男人逼着听了他们的真心话,这会儿心情本来就烦,谁知陈向北又打过来跟她说这个,还是当着她姐夫的面说的。
她不是喜欢说重话的,但此刻也不得不用稍重的语气说:“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无论你回不回国,我跟你就这样了。”
陈向北语气微愣:“因为那个姓岑的?你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管我跟不跟他在一起,我都不会跟你和好。”
池柚把话说得很肯定,在陈向北沉默之际,她迅速说了声拜拜,然后将电话挂掉。
家里安静了片刻,池柚没脸看于昂,只能低头攥着手指装哑巴。
于昂这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抿唇片刻,还是语气温和地表示:“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池柚摇摇头,闷闷道:“没事,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被人听见的事。”
池柚在心里说,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没有脚踏两条船,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她真的很烦,偏偏池茜又不在家。
犹豫地看了眼于昂,池柚心想,男人的心思男人最了解,也许可以咨询一下?
“姐夫。”
于昂:“欸。”
“如果你前女友回来找你,而这个时候你正好又在跟我姐闹矛盾,”池柚咬咬唇,“你会怎么办?”
于昂笑了笑,瞬间就懂了小姨子现在的处境。
“很好办啊,这又不是法律纠纷,我喜欢你姐姐,就算前女友回来,又能影响什么呢?我还是喜欢你姐姐。”
池柚又问:“那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打算分手的,而且已经把分手的话说出口了呢,总不能收回去吧,这不是打脸?”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受理性控制,打脸不是很正常?”于昂说,“可能昨天我们说不要喜欢某个人了,但第二天起床后发现还是喜欢那个人,也可能我们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但时间久了,就不喜欢了。”
“重要的是你现在喜欢谁。”
池柚抿唇,说到喜欢,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果然还是那个人的样子。
即使陈向北在,也依旧没有任何悬念。
于昂的观察力这么敏锐,他肯定也猜到了她其实问的是自己。
池柚也不想旁敲侧击了,低声说:“姐夫你知道吗?我跟他其实是高中同学,我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他,那时候我以为他跟别人在一起了,就放下了,我也跟别人谈了恋爱,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
于昂有些惊讶她和岑理居然还有段过往,但现在并不是惊讶的时候,她需要开导和纾解,又是他耐心问道:“嗯,然后呢?”
“我喜欢岑理,我又喜欢上他了,”池柚有些泄气,又有些认命地说,“他对我来说太特殊了。”
于昂继续引导着问:“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池柚摇摇头。
“没有,他都对我解释了。”
“我就是、觉得不真实。”
结果岑理告诉她,她会去风树里工作,其实是他对她抛出的橄榄枝。
她以为此时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策划了这样一场重逢。
原本这一个月过得就不真实,现在这种不真实感更加强烈了。
这种不真实给了她一种如梦的虚幻感,无疑是让她有些身临梦境的,而她又很清楚这不是做梦。
她被他算计了,然而这样的算计,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惊喜。面对岑理,池柚总有种虚实交加的不确定感,因而在这惊喜中,又夹杂着某种纠结。
池柚叹了口气:“我变了。”
于昂挑眉:“什么?”
“我又变成林黛玉了,心里的肠子绕八百圈。”
听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于昂突然想起来什么。
想起池茜告诉过她,她妹妹一直来大大咧咧,在青春期的有段时间里,变成了林黛玉。
于昂没忍住笑了。
池柚幽幽地看着他,于昂这才正了语气道:“我也是。”
池柚:“什么?”
“其实求婚这个事,我一开始也挺生你姐姐的气的,分开的那几天,我也有纠结过要不要和你姐姐分手,但我现在还是来童州了。”
于昂微笑,透过镜片,他的眼眸温润而坦然。
“你姐姐这个人,太在乎现实的考量,一直跟我强调对等,但是说实话,有多少人真能够做到在感情中绝对的平等,我们不是测量的仪器,没有办法精确地控制自己对一个人喜欢的程度。”
“如果仅仅是因为我觉得我比这个人喜欢得更多,我害怕这种不公平将来会伤害到我自己,就选择逃避或者放弃,那很难找到真爱。”
池茜一直教池柚,在感情中一定要保持理性。
池柚深以为然,然而在面对于昂这番理性和感性兼具的话,她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问道:“……你来童州,就不担心我姐的反应吗?”
也许你们还是谈不拢,最后依旧不欢而散。
“担心,但这次我来童州,没想过后果,”于昂面色微哂,叹气道,“你姐姐她可能真的对我下蛊了,所以我认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来了。”
于昂坐了会儿就走了。
池柚送他下楼,他临走前嘱咐她晚上一个人在家一定要记得锁门。
池柚说好,顺便问他要不要告诉池茜一声他来了。
“明天吧,”于昂说,“别打扰她休息。”
到第二天,池柚起了个大早,带着于昂去医院。
两个人到医院,这会儿池茜才刚醒。
池茜这些日子在童州,医院和家里两边跑,远没有在深城上班时那么精致,堂堂职场女性顶着头睡乱的头发,嘴张的老大,打着哈欠正要去洗脸。
一看到池柚旁边跟了个男人,没看清前还以为是岑理或者那个大学的前男友,待看清后才发现是自己正在冷战的男朋友。
池茜没忍住,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所以这到底是惊吓还是惊喜?
池柚也看不出来,于昂也不太清楚,直接迈步去追了。
池柚没管这对你追我逃的情侣,进了病房。
池爸池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池柚怎么回事,怎么她姐突然就跑了。
池茜和于昂冷战的事,池爸池妈都不知道,池柚额了声,含糊道:“于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