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旁边的孟璇被她磕桌子的动作吓到， 忙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听到动静，笑了下。

“小心点儿，不然又得带你去医院看病了。”

池柚被他的轻笑惹得浑身过电， 忙挂断电话。

心跳的同时， 她又觉得太可怕了。

“你怎么了？”孟璇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上班上混过去了？”

“没事，”池柚扶着额头，小小声说，“就是感觉要长恋爱脑了，想清醒一下。”

说这话时， 池柚抿着唇，双颊微鼓，眼睛里是闪烁不明的光。

孟璇一下子就懂了，啧了声， 感叹道：“恋爱啊。”

池柚觉得她现在没法面对岑理，于是给他发消息， 以一种近乎勒令的语气叫他今天不要来公司。

然而岑理不在， 池柚的耳边还是没能摆脱他的名字。

临近下班， 今天美术组又不用加班， 孟璇趁此一直在问。

“你和岑理谈恋爱的事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公司的人说啊？”

池柚唔了声：“再说吧。”

“再说？再说什么啊， 岑理哎， 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少妹子想泡他但无奈人太怂不敢下手吗？”

人太怂， 不敢下手，说的可不就是她？

所以一般也就只能是暗恋，压根引起不了岑理的注意， 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就比如她。

池柚压根不在意， 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见池柚一脸没所谓，孟璇有点急了：“你这人，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

“为了你，你姐妹我可是专门去他们技术部帮你打听了，咱俩还没入职的时候，他就被一个策划部的胆扆崋子特别大的妹子追过。”

手上的动作一停，池柚问：“林初凡？”

“不是，是已经离职了的一个妹子，”孟璇悄咪咪地说，“当时那叫一个追得轰轰烈烈啊，又是每天送饭，又是嘘寒问暖，当时他们技术部的都在打赌，赌岑理什么时候被那个妹子搞定。”

池柚佩服地睁大了眼。

这倒追，太强了，简直跟她姐池茜有的一拼。

池柚好奇问：“然后呢？被搞定了吗？”

“没，被搞定了还能有你吗？”孟璇说，“后来那妹子直接搞了个大的，之前你也听许哥说了，咱们公司每年的平安夜不都会搞活动吗，然后那个妹子就趁着平安夜的那天，在所有人面前给岑理公开告白了。”

池柚一愣。

又是公开告白。

和高考结束的那天一样。

当时日渐黄昏，她正在自己的班上和同学们商量晚上去哪家ktv唱歌，突然就听到人在走廊上喊，说129班的学霸们在搞大事。

大家好奇地问什么大事。

“告白，学霸告白！”

“高考结束当天告白，就连他们班班主任都在给人加油。”

“我靠我靠，太会玩了。”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跑到129班那边去看。

池柚也不可免俗，兴奋地拉着朋友的手就跑过去看。

*129班的门口站满了人，大都是凑热闹的学生，居然还有几个任课老师，这其中就有池柚熟悉的物理老师。

因为已经高考结束，老师们也不再阻止这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们尽情表达他们在这个年纪最青涩的爱意。

池柚好不容易才挤到窗户边沿。

*129班的座椅都被挪到了四边，板报上用粉笔画出爱心，墙上还粘着许多白色和粉色的气球。

教室的四周围满了129班的同学，唯有中央空着，站着两个人。

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池柚认识女生，是129班的副班长徐如月。

为什么会认识徐如月，因为她跟岑理同班，而且她常和岑理在一起。

无数次路过129班的走廊，偶尔能看到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手里拿着试卷，用上了平生最敏锐的听力，她听到岑理在给徐如月讲题。

偶尔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每个班按照队列相继离开 操场，她明明白白听到了岑理叫“徐如月”。

徐如月问他有什么事。

岑理说：“班主任叫我们去趟办公室。”

然后池柚就看到他们脱离了班级的队伍，并肩着离开。

池柚羡慕129班的所有同学，除了和岑理交好的那几个男生，其中最羡慕的女生就是徐如月。

羡慕她能和岑理在一间教室学习，羡慕他们拥有同一个班主任，也羡慕岑理知道她的名字，不会以生疏的“同学”称呼她。

告白主角之一的女生她熟悉，而男生却是她更加熟悉的。

池柚愣住。

来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岑理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提前录取的，明明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回家休息了，今天压根就不用来学校参加高考。

然而他现在却站在教室里。

池柚表情呆滞，心口的酸意越聚越浓。

教室外的人越围越多，而教室里人群焦点中的女生却只注视着男生。

她深吸一口气，笑容大方，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岑理，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了，现在高考结束了，我发挥得还不错，我相信我也能考上清大，能和你进同一所大学。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真挚的告白一出口，女生面颊绯红，眼神闪烁，而男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静，抿着唇，脸上没什么表情。

*129班的所有同学都激动起来。

“岑理！答应她啊！”

教室外的其他班同学也跟着起哄地叫了起来。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也面带笑意地看着这一切，以过来人慈爱的心态见证着这一瞬间。

当时的那个画面多美好，终于从高考中解放的学生们，临近傍晚的盛夏，欢声笑语的教学楼和洋溢着的青春岁月。

如果被告白的不是岑理，而是其他的男生，那么池柚在当时一定也会跟着起哄，大喊着在一起，为这股甜蜜而热闹的气氛而兴奋。

然而徐如月告白的对象，是她喜欢的男生。

徐如月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岑理，她也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岑理了。

明明她也喜欢岑理，可胆小的她却只能做一个观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其他人告白。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心中泛起浓烈的苦涩和酸意，然而又能怎么样。

因为她只是一个胆小的暗恋者，而暗恋就注定着不见光，不被知道，不被注意，是没有任何资格去左右他人的。

喜怒哀乐，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喜欢的男生如此优秀，她在爱慕着他的这份耀眼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承受着因为他的这份耀眼，对比之下自己的那份暗淡。

“发什么呆呢，知道男朋友被公开告白过，终于有危机感了？”孟璇问。

池柚回神，抿抿唇，否认：“没有。”

“别不承认了，你刚刚那表情明明唰一下子就变了，”孟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我还没说完呢，岑理没答应。”

池柚有些惊讶：“他没有答应吗？”

她甚至能想象到当时那个热烈的氛围，大概率当时周围的同事都在起哄。

“没，听技术部的人说，岑理当时的表情挺难看的，因为告白是那个妹子和其他人一起策划的嘛，当时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妹子要在平安夜派对上跟岑理告白，岑理当天本来是不参加的，是他们部门的人骗他说有工作，然后把他叫回了公司。”

“然后呢？”

孟璇说：“然后岑理说了句对不起，就直接走了。他走了以后，那气氛叫一个尴尬啊，没过多久那妹子就离职了。”

精心策划的告白现场，却被当众拒绝，以后还要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实话，很少有人能做到。

“那妹子丢了挺大的脸，当时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说岑理做得太过分了，一点都没考虑女孩子的颜面，你想一个女孩子跟他当众告白，那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池柚眉头皱着，没说话。

孟璇又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我觉得吧，有点道德绑架了，因为那个妹子当时追了很久，岑理一直没答应，她估计就想着放个大招，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白，这样岑理就不好拒绝了，谁知道岑理当时那么不给面子。”

“假设性别一换，岑理要是女孩子，应该就没人说他过分了，”孟璇戳了戳池柚的胳膊，“你觉得呢？”

池柚语气犹豫：“有点吧。”

“是吧，不过也因为这个事吧，后来公司里的妹子就对岑理只敢远观了，还有你刚刚说林初凡，她对岑理有意思其实有不少人也看出来了，估计就是因为离职的妹子前车之鉴，所以她都是暗戳戳的。”

说到这儿，孟璇有些惊讶地说：“这么说你还得感谢之前那个妹子哎，不然岑理可能早就交女朋友了，怎么可能一直单身到你入职。这不会就是命运吧？”

池柚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明显不信：“怎么可能啊。”

说完看了眼时间，她关上电脑。

“下班了下班了，回家了。”

孟璇拉住她说：“真的，王凯宁跟我说的，他大学跟岑理一个寝室的。他说岑理就大一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女朋友也是他们清大的，读经管的，人挺漂亮的，听说还是岑理的高中同学，两个人是高考以后在一起的，后来没一个学期就分了，王凯宁说是他女朋友劈腿，反正从那以后岑理就一直单着了。”

高中同学？那应该就是徐如月吧。

等电梯的间隙，池柚没忍住问了句：“劈腿？你确定吗？”

高考结束那天明明搞了场那么大阵仗的告白，连老师都在一旁为她见证，居然劈腿了，真是难以想象。

“王凯宁说的，说当时他们大一刚军训的时候，蛮多人打听岑理的，好多其他专业的妹子自己下训练了就跑到计算机系这边来看岑理军训，他们那边的几所高校校区不都挨在一起吗？有人拍了张照发上那个表白墙，结果转发破千，一传十十传百，隔壁大学的也知道岑理了，后来一个经管的女生出来说自己是岑理的女朋友，让其他人把岑理照片删了，就消停了。”

孟璇耸耸肩说：“结果那女生没一个学期就跟他们专业的一个大二学长在一起了，大家就默认那个女生劈腿了。”

原来是因为一个学长。

那大二学长得有多大的魅力啊，能让徐如月把岑理都给甩了。

电梯到层，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由于里面还有其他人在，孟璇压低了声音在池柚耳边说活：“我就帮你打听到这么多，其他具体的细节王凯宁也不知道了，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亲自去问岑理，反正你现在是他女朋友嘛。”

池柚淡淡说：“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有什么好问的？我才不问。”

没事儿干嘛给自己心里添堵。

“这么洒脱？”孟璇挺惊讶，“可以嘛柚子，你还说你恋爱脑，我看你挺清醒的。”

恋爱脑又不是没脑子。

她都二十五了，年纪又不是白长的，高中的时候为岑理和徐如月哭过一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