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济,考验人性◎
陆见微顿生吃瓜之心。
来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长得不能说不英俊,但眉眼被阴郁和戾气笼罩,硬生生拉低了颜值。
他方才那句话说得着实幽怨,看向梅九疑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难以分辨他到底是怨愤还是喜悦, 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梅九疑依旧摇着他的扇子, 眉目平和道:“伏济, 好久不见。”
伏济?
千里楼已经去世的前任楼主!
陆见微的直觉果然没错,之前在逍遥宗就对九级老祖的身份有所猜测,如今看来, 那个离开逍遥宗的九级武王, 应该就是三十年前诈死的伏济。
他和梅九疑到底什么关系?
他大喇喇地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梅九疑的现身?
他又为何诈死之后隐藏身份在江湖上搅风弄雨?
这些问题在脑海中陆续闪过。
陆见微想知道答案, 但并不着急。伏济选择出现,一定有他的目的。
就算伏济是之前那些事的罪魁祸首,她也不能立刻将之拿下。
伏济是九级后期,比她稍稍高一些,但不及梅九疑和易老。
梅九疑和易老不会插手江湖事,凭她的实力, 想要真正压制他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何况这是在白云村,她总不能在人村子里打架。
“是好久不见,”伏济一步一步,缓缓行至梅九疑面前,压抑多年的怨气终于释放出来,“您当年一句话不说就抛下我, 到底是为什么?”
梅九疑神色未变:“你找我, 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是。”
“你在说谎。”
“……”
徐三作已经麻木了:“姓梅的, 这又是哪个?”
“以前游历江湖时认识的小友,比你大一些。”梅九疑转向伏济,“你来此是另有所求,无需做出一副介怀多年的模样。”
伏济毕竟是九级武王,经历过无数风雨,这么多年隐藏在千里楼和逍遥宗幕后,绝非鲁莽冲动之人。
只是多年的执念突然化解,难免激动了些。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委屈,却依言坐下,目光落向陆见微,隐现几分敌意。
“陆掌柜,久仰大名。”
陆见微唇角噙丝笑意:“不敢当,该我久仰伏楼主才是。”
“庄文卿败于你手,赫连征尸骨无存,我精心培养的棋子,都叫你轻易毁去,陆掌柜再谦虚可就说不过去了。”
“不敢居功,是全江湖武者共同努力的结果。”
“……”伏济碰了个软钉子,眉宇间戾气更甚,“早闻陆掌柜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见微笑眯眯道:“伏楼主已经入土三十年,身子骨竟还如此硬朗,佩服佩服。”
伏济一扭头:“先生,这就是您愿意现身的原因?”
“何出此言?”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您出现,可是您从来都不愿理会我。”伏济胸膛起伏不定,“您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厌弃了我?”
梅九疑:“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长辈独自闯荡的,我不喜离别之景,也习惯逍遥自在,便未与你言明。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引我出现,当真如此?”
“我知道您喜欢凑热闹,江湖上哪里有热闹您就会去哪里。我赌对了。八方客栈擂场生乱的时候,您就坐在场中看着,您当时一定在想,真是精彩极了。”
陆见微眉梢轻扬,伏济利用千里楼和逍遥宗,搞出这么多腥风血雨,就是为了吸引梅九疑现身?
这个理由可真够荒诞的。
江湖客们若知晓他疯子般的计划,必定是要呕血三升的。
“我也是得知武平失手才想到去查玄镜司的名单,梅书吏,您宁愿做一个小小的书吏,都不愿来千里楼看看我。”
徐三作眉头皱得死紧:“不是,你多大了?”
“关你屁事。”
“嘿,你个小瘪三,怪不得姓梅的不愿搭理你,就你这样的,谁愿意——”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先生看重?”
徐三作瞪大眼睛:“……你脑子有问题,小老儿不跟白痴论长短。”
“伏济。”梅九疑笑意收敛,羽扇静静斜放胸前,神色平静而淡漠,“用过往粉饰野心,只会更加不堪。”
伏济触及他的眼神,气息不由一滞。
“先生……”
“想要地莲就直说,没人会笑话你。”梅九疑又温和了面色,“你来此,除了要见我,更多的是为了地莲吧?”
“先生难道不是?”
梅九疑羽扇悠然:“不是。”
“所以,您当真是为了她?”伏济瞪向陆见微,“是因为她比我还要天才?”
裴知伸手拎壶,给陆见微倒茶,手臂恰好隔断他阴戾森然的目光。
“天才?”梅九疑失笑,“我对天才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什么?”
“伏济,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
“先生说过,是希望我永远保持一颗济世之心。”
“济世?”易老语气悠缓,“梅小弟,你这是出了一道难题啊。”
梅九疑扇尖抵住下颌,做思索状:“保持本心,的确是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境遇不同,心态也会发生扭转,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易兄言之有理。”梅九疑又转向伏济,“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亲人被武者屠戮,只留你一人幸存于地窖。你与我说,学成武功后,一定会扶危济困,为无辜弱者伸张正义。”
伏济:“……”
“人性果然经不起考验。”梅九疑笑着说,“你让我更加确信这句话。”
徐三作:“我看不仅他脑子有病,你脑子也有病。”
“我初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的心里只有武器,心思纯粹无垢,是以能够打造出九件神兵。可是后来呢?你为名声所累,在江湖的吹捧中迷失自我,从此再也锻造不出神兵。”
徐三作:“……”
“我又试过许多人,无一例外。”梅九疑漫不经心摇着扇子,浅酌一口清茶。
陆见微一针见血:“你说得没错,但这个结论有什么研究的价值?”
“价值?”梅九疑笑了笑,“有趣,便是它最大的价值。”
伏济冷冷道:“所以,您现在是想研究陆见微?她有什么可研究的?她在江湖上大肆攫取钱财,本就是个贪婪之人。”
“她所做,是为反击。”裴知见不得旁人中伤陆见微,不禁辩驳,“钱财也皆为赔偿所得。”
梅九疑:“不错。”
“梅小弟,”易老晃着藤椅道,“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隐世宗门不得干涉江湖之事。”
梅九疑傲然:“我从未干涉过。”
倘若说几句话就算干涉的话,那在外游历的隐世宗门弟子都装哑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