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没有一丝声响, 一片压抑的沉默。
连空气都静谧。
刚刚才停下的雨,随着沙沙作响的摇晃树叶,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下, 掉在湿漉漉的地面,溅起的水花一点一点, 泅湿了干净的裤脚,让人感受到黏腻冰冷的凉意。
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说出口才发现不太合适。
却也无法收回。
“我想, 少了我这个‘罪魁祸首’, 你的名声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她偏过头, 声音低低的,没什么情绪地解释。
黑暗空旷的楼梯口静到了极点。
他没开口。
半晌,裴叙白淡淡抬眼,语调似带着雨夜的幽寂, 又似无奈,尾音拖长,“温妤宁, 你怎么这么,凶啊?”
又问, “不高兴?”
“……”
温妤宁顿了顿, “没有……”
裴叙白扯了扯嘴角,“行, 我要去a市两天, 你在家好好休息。”
——
回到家里, 不算大的客厅布置得很温馨, 样样俱全, 却又似乎还是少了些生气。
风吹动窗帘, 带倒放在旁边的花瓶,‘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温妤宁走过去,蹲下.身,一块一块安静地把碎片捡起来,心口闷闷的,像是被重物压着,堵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
第二天一早,温母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母的身体不算好,温妤宁不想让她担心,受伤的事就没和她说。
聊了几句,温母又问起她男朋友的事,“对了,你最近和小裴还好吧?”
“有时间叫他来家里吃饭,让妈也见见,帮你把把关。”温母声音里都带着高兴。
“……”
温妤宁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为了应付母亲催婚,找裴叙白假扮男朋友的做法蠢毙了。
轻叹了一声,只好说,“他工作很忙,最近都没有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温母追问。
而且他是不可能来家里吃饭的,温妤宁想。
找了借口敷衍过去,终于挂了电话。
低头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也许她还是尽快和母亲说清楚比较好。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去圆,她和裴叙白从头到尾就不是那种关系,又能瞒多久呢。
瞒到他再也不想配合的时候,还是瞒到他,公布女朋友的时候?
桌上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是她定的闹铃。作为受害者,待会儿她要去一趟警察局,见一见李子涵。
想到这里,温妤宁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被李子涵这么推了一下,她的头上还缝着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至少要弄明白什么原因才行。
而且她和裴叙白给她请来的律师沟通过了,李子涵这种行为,已经涉及到故意伤害罪了,如果她本人不选择和解,律师那边很有把握能让他判刑。
说到这里,律师给了她一张他的名片,谦虚地表示他是b市这方面最厉害的律师之一。
温妤宁看了下他的名片,名成律师事务所,大名鼎鼎的四大律所之一,这位李律师更是律所资深律师,用来处理这么小的案子,屈才了。
这么看来,裴叙白似乎,还真是有些,下死手了。
有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既如此,温妤宁也不再多想,起身出门。
——
李子涵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脸上冒出了一层短短的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既狼狈,又落魄。不再是之前见到的那种容光焕发得意洋洋的精英样。
温妤宁知道他的家境也不太好,高中时成绩更是吊车尾,没考上大学直接进入了社会。但是即便这样,他也依然还是出人头地了。
这不是不令人佩服的。
他明明可以有一帆风顺的人生,一念之差,走上了歧路,何必呢。
“温妤宁。”李子涵抬头看着她脑袋上的伤口,笑了笑,竟然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温妤宁却不想和他假惺惺地寒暄,“你的关心,没必要。”
“我知道。”
李子涵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悔意,“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你那么维护裴叙白,我真的看得很刺眼。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裴叙白。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凭什么我就是什么都比不过他?”
“脑子一时冲动,就推了你一下。但是我发誓妤宁,我真的就是想推你一下让你摔倒而已,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我心心念念就是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怎么可能故意伤害你。你知不知道,我高中暗恋你的……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妤宁你和我和解吧好吗?多少钱我都出,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李子涵说着说着激动地祈求地看着温妤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当时真的就是一时愤恨失去了智,我看不惯裴叙白永远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所以我也想看看他——”
“你说了那么多,说高中暗恋过我,”温妤宁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说你讨厌裴叙白,你和裴叙白有矛盾有过节。但是你从头到尾,讥讽的是我,伤害的也是我。即便我,什么也没做。”
“高中的流言,也是你散播的吧?甚至每天放了学跟踪我,恐吓我。”温妤宁抬眼和他对视,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说你高中暗恋我,我并不知道。现在想想那次我出于好意让你好好听课,你的表情应该是恼怒吧?自卑到了极点,所以连一点好意的拒绝都接受不了,转头就和朋友污蔑我,甚至找人在背后散播谣言,以此来发泄你的愤恨和不满。”
“你敢这样不过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反抗不了,觉得我可怜,好欺负。所以一直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觉得我这种人,平白被你践踏,羞辱也没关系。”
“对么?”
李子涵说了那么多,有一大半都在说他对裴叙白的怨恨,嫉妒。可是那种情况,即便是他恼怒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选择去找裴叙白,而是毫不犹豫地推了她。
人性就是如此,暴力,永远只敢挥向比他更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