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宁抿了抿唇, 温声解释,“对不起,我以为是跟踪我的人, 裴同学,你没被我伤到哪里吧?”
“有人在跟踪你?”
裴叙白收起散漫地神色, “所以,你刚才是把我当成跟踪你的人了?”
提起这件事, 温妤宁沉默了下, 她并不知道最近的事是不是和那些传闻有关系。感觉有人跟踪, 但除了他并没有发现人。害怕是自己多想, “应该没有人在跟踪我,可能是我太疑神疑鬼了,没事的。”
她不太想和裴叙白说这些。
耳边涌现那些人谈论起她时,提到她的家庭时, 那啧啧的鄙夷的语气。
可能是下意识地,不想和他提起那些传闻。
让他知道她的,可怜, 和不堪。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转角,整个小巷子彻底暗沉了下来。
温妤宁背着书包的肩膀瘦弱而单薄, 也许是书包太重了, 压得她一点点低下脖颈没再抬起头。同时压垮的,还有她的自尊和脊梁。
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低声说, “那个, 我先回家了。”说着对他挥了挥手, 转过身。
他们并不熟, 能打一声招呼, 就已经很开心。
没走两步。
身后传来脚步声,“等等。”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温妤宁。”
清越的嗓音像是薄荷划过喉咙,清冷而散漫。
他怎么会叫住她。
温妤宁脑海里懵了一瞬。
是有什么事么?
有些紧张地转过身。
“你家是不是住在这附近?”裴叙白长腿走过来,问,“认不认识怎么去东港?”
东港是一个机车基地,里面有一个大的场地,出售改造各种重型机车。从这里经过她家,再转一个弯,隔一条街就到了。
可是他这么晚了去那里干什么?
“认识。”迟疑了秒,她点点头。
“那带个路?”
“啊?好的。”他开口让她带路,温妤宁都没来得及思考,不可控制地就点了头,“嗯,你跟我来。”
话音落下才觉得自己应得好快。
到了东港门口,看墙上挂着的歪歪扭扭的造型独特的‘东港’两个字,里面传出很重很嘈杂的发动机的声音。
在内心叹了声,他怎么不是打架,就是玩机车啊。
在循规蹈矩了十几年的温妤宁的人生中,裴叙白随便做的一件事,在她这里都算是极为出格和离经叛道的。
上次打架伤了腿的事情他都忘了么。
听说玩机车很容易摔倒,断手断脚都是常事。
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
脑海里想着这些,酝酿了几秒,手指捏了捏书包带子,默默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才低鼓起勇气低声问出口:“裴同学,你来这里有事啊?”
裴叙白正低头拿着手机,看起来在和人联系。
“嗯。”
他头也没抬,随意应了声。
这样,反而温妤宁更加担心,“你要买机车嘛?这个学生能骑么?”他不会也要飙车吧,这样子好危险。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她怎么能问这种事。
果然下一秒,
“这是我的私事,不好意思啊温同学,”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有点欠扁,“不方便说呢。”
“行了,你回去吧。还有——
“我们老实的温同学应该不会向老师打小报告吧?”
温妤宁缩了缩脖子:“……”
她很少管别人的事,也没做过向老师打小报告的事。
更没有勇气,劝他,能不能不要玩机车,会很危险。
他这样说,温妤宁再没说别的。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这个事,她竟然天天都能在巷子里碰见他。
大概是因为裴叙白要订车,要和老板商量一些细节还是什么,所以每天放了学都要去东港一趟。而且很巧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好像都能跟着他差不多一起走,所以在巷子里碰见。
不过也不算是太巧,毕竟两人同班,一起放学,所以撞到的几率是很大的。
她想。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身后听到他和老板打电话,他说话简洁,也就是应几声,声音很好听。偶尔,温妤宁会假装好巧的样子,鼓起勇气和他打一声招呼。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装作没听见,怕他觉得烦。
到了家,温妤宁隔着窗户会远远地望一眼,每次都能看到他站在门口和一个应该是老板的中年男人说话。
再多的,她就没勇气做了。
怕他发现。
也因为每天放学和裴叙白算是一起往那条巷子里经过,温妤宁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被人跟踪的感觉。
虽然只是和他偶遇,虽然她并没有勇气走上前和他一起走。
但温妤宁依然不可抑制地有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以至于,那段时间被汹涌流言带来的沉闷和难堪,随着夏天温热的风,也一点一点,逐渐消散。
一直到某天晚上放学,她做值日晚了一点,裴叙白应该是提前走了。去到那条巷子里时,一进去,意外地发现他靠在墙壁上,手上拿着一张纸巾,垂眸淡淡地擦拭着指尖。
眉骨皱着,下颌紧绷。
周身都带着薄薄的戾气。
虽然他一贯玩世不恭,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就连之前他和别人打群架时,都不是这样的表情。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愕然。
“没什么,随手教育了个卑劣的混混,脏了我的手。”
他抬眼看过来。
温妤宁不知道他教训了谁,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关于她的一切流言,渐渐完全消失。
并再也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但那时她没有多想,更没有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只是在之后想起时,她只恍然间发觉,那个时候,还好有他在。
那天后来,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来势汹汹,豆大的雨滴落在额头上,黏腻又冰冷。温妤宁愣了一秒,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伞撑开,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将小碎花伞撑在他头顶。
“那你,没有受伤吧?”
然后,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像初春的青草一般清新的味道。
让人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靠得太近,怕他会排斥,刚想后退一点,下一刻又被他握住伞柄拉近,“喂,撑过来点。”
语气吊儿郎当的,毫不客气,“你别淋着我。”
“哦哦。”温妤宁只好又拿着伞靠近。
那个夏季的雨水很多,可那天的雨她记得最清楚。
并如珠如宝的,藏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