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诗月骤然从迷离恍惚的幻梦中惊醒,哪有什么阿谌哥哥,她眼前只有一张烧得通红的铁网,兜头朝她罩了下来。
她赶紧捏了个水障诀,拉起一片水幕阻隔在自己和烙铁网之间,只差一点就成了烧烤。
那黑袍道人收起往,拖着她回到殿中。
方才那道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比方才更加疲惫:“又是个不中用的。”
黑袍道人赶紧对着宝榻背后的纱帷行礼,沐诗月这才注意到纱帷里有个人影,她不由懊恼,都怪自己刚才太粗心,错把两人当成一人,以为声音是从那道人身体里发出来的。
黑袍道人低着头道:“这个倒是有几手三脚猫工夫,可惜心智不坚,头脑也不好,就这也敢揭榜,出入龙庭还如此傲慢无礼。”
影子道:“爱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黑袍道人:“依微臣愚见,该治大不敬之罪,与其他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一同处斩示众。”
影子颔首:“可。”
沐诗月一听,不禁勃然大怒:“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黑袍道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倒想知道你是谁,胆敢在真龙天子面前放肆!”
沐诗月一噎,这才想起自己身在小世界里,这里没有罗浮,也没人知道嵩阳宗和宗主千金,她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个来历不明的游方道士。
为了避免小世界坍塌,她还不能说出试炼塔的秘密。
沐大千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憋屈的滋味,她又气又急,眼泪慢慢涨满了眼眶,终于滚落下来。
“阿谌哥哥……你快来救我啊!”沐诗月忍不住念叨出声,浑然忘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直播。
水镜外,一片尴尬的沉默。
众人万万没想到,呼声最高的嵩阳宗主千金,竟然是第一个落入陷阱中的,而且还是栽在美色上,简直是双份丢脸。
七星派的评审搔了搔花白的头发,自言自语似地对身旁的北宸道君道:“这秘境我有印象,可是我记得没有这一段呐……”
北宸道君:“或许是另一个小世界,只不过看着相似罢了。”
老头点点头,但心中困惑不减。
这次代表嵩阳的评审是三羊长老中的老羊,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强行挽尊道:“诗月以身试险,虽然出师不利,但勇气可嘉,再说比赛以两人为一组,输赢成败未成定局,这时候下什么结论都还太早。”
太衍和嵩阳是死对头,那评审当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万万想不到,贵宗一门荣辱竟然要让一个外门弟子一肩挑起。”
老羊臊得满脸通红,顿时不吭声了。
不过众人都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像沐大千金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留着说不定也是拖后腿,早点将她甩脱,说不定那外门弟子的胜算还大一点。
……
沐诗月走后,戚灵灵对祁夜熵道:“我们先入城找个落脚的地方。”
祁夜熵:“好。”
两人随着人流从右边门道往城中走,刚入城门,裴谌追上来:“两位请留步。”
戚灵灵停住脚步转过身:“有何贵干?”
裴谌诚恳道:“沐师姐对两位多有冒犯,在下在此替她赔个不是。”
戚灵灵不接话,只是略带讥嘲地看着他,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夜熵给了他一个“朕知道了,退下吧”的眼神,对戚灵灵道:“小师姐,天快黑了。”
经他一提醒,戚灵灵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明明他们进秘境前还是晌午,虽说他们一早知道秘境的时间跟外面不同步,但是黑夜总是意味着更多危险。
戚灵灵:“我们走吧。”
裴谌却不放弃:“实不相瞒,在下想和两位合作。”
戚灵灵不由佩服男主的脸皮和茶艺。
他当然不是真心要和他们合作,故意这么问一句不过是向秘境外的评审们表现一下自己的胸襟气度,如果他们拒绝,当然是他们的锅,万一他们答应,也可以见机行事,横竖不吃亏。
戚灵灵道:“你跟我们谈合作,你家沐师姐知道吗?”
裴谌听见“你家”两字,眼中有屈辱一闪即逝。
“两位不必担心,只要两位愿意通力合作,在下自会竭尽全力说服沐师姐。”他道。
戚灵灵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眼:“裴道长,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请教请教。”
裴谌云淡风轻地一笑:“戚仙子但说无妨。”
戚灵灵:“为什么你如此普通却如此自信?”
裴谌还想说什么,祁夜熵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他准备好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远,好在时时提醒自己外头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勉强管理住了表情,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个自嘲但豁达的笑容。
他这一招果然拉了不少好感,老羊长老刚在沐诗月那里丢了人,自然要替自己宗门的赘婿说话,当即捋须点头:“这弟子涵养度量都不错,修道之人,最忌心胸狭隘。”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点头赞同。
太衍宗的评审却嗤笑了一声:“让自己同门师姐孤身涉险,自己却去向其他人求援,啧。”
老羊长老立刻反驳:“那是谨慎。”
太衍评审:“太过谨慎就是怯懦了,畏首畏尾,身余其几。”
七星派的右护法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见他们争执不下,连忙打圆场:“你们看,汤元门的两个弟子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朝水镜里那两人一看,只见他们正朝着街市走去。
“这是……要去逛市坊吗?”
众人正纳闷,两人走进一间卖成衣的铺子,戚灵灵挑挑拣拣,选了两套华丽到有点艳俗的织锦衣裳,用碎金子付了帐。
两人买好衣裳,直接就在店里拉上帘子换衣裳。
水镜黑了一会儿,再亮起时,两人已经换上了新衣,得亏长得好,花红柳绿的衣裳穿在他们身上丝毫不显俗气,不过两人身上半点仙气也无,看着不像修道之人,倒像是大商贾家的公子和小姐。
有人道:“莫非是心知没有胜算,干脆破罐子破摔去遛弯了?”
众人都笑起来:“难怪还随身带着金子,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连评审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嵩阳宗的老羊轻蔑道:“入试炼塔历练的机会何其宝贵,有的让他们胡闹,还不如把这名额让给别的弟子。”
北宸道君目光闪动:“在下倒以为他们很聪明。”
老羊嗤笑了一声:“看来北宸君与那小丫头很是惺惺相惜呐。”
北宸道君并不计较,只是笑了笑,便专心致志地看着水镜,不再言语。
汤元门两人却是越发优哉游哉,买完了衣裳,又在集市上逛吃逛吃半天,等太阳完全下山,就来到城中最热闹豪华的客馆中投宿,又让店家整了一大桌首都特色酒宴,俨然把秘境试炼搞成了旅行加美食vlog。
虽说他们什么正事也不干,但看着一对俊男美女逛吃似乎别有一种乐趣,所有水镜中就属他们那一面人气最高,哪怕是一开始只关心比赛的人,看着看着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们吸引。
反观裴谌,分秒必争地在城中转了半天打探关于昭华公主病情的消息,可是不管商贩还是乞丐,一见他的道服便目光躲闪,三缄其口,只要一提皇宫和公主府的事,一概摇头。
裴谌不甘心,天黑了仍旧锲而不舍地在城中转悠。
而这时候汤元门的两人已经酒足饭饱,祁夜熵默默地喝着茶,而戚灵灵则与邻桌刚结识的本地纨绔闲聊。
她绕了半天,说了无数的废话,貌似不经意地道:“对了,我们今日入城的时候看见城门上招术士给公主禳灾,怎么许多人围观,却没人揭榜?赏金那么高,还能进朝廷当官,我都心动了,差点没揭下来试一试。”
一个醉醺醺的锦衣青年道:“幸好你没揭,不然你这漂亮的脑袋可就要搬家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