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马蹄疾驰,风驰电掣着,马蹄卷起扬尘,也带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压迫!
“追,不能让人跑了!”
“散开找!”
“走不远!”
呼喊声伴随着马蹄声过去,每一次马蹄声都似催命的符咒。
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夜色中,涟恒才挣扎着从石坑中爬出来,身上的血迹将衣衫都染透,眼前的视野也都因为失血过多而眩晕,模糊着……
夜色里,吃力爬出石坑这处。
他躲过了方才的追兵,也知晓阿卿在柔城。
阿卿在柔城。
他要告诉阿卿,是冯逸云,冯逸云……
涟恒就似吊着最后这一口气,也只有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在剧痛和模糊的意识里起身,继续往前。
柔城方向……
涟恒咬紧牙关,只是脚下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二哥,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二哥,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爹和娘说的!
——爹,娘,二哥又欺负人!
——我的糖葫芦呢?涟恒,你重.色轻妹妹,你妹妹生气了!
——这就背不动了,谁说等老了之后还要背妹妹的?
——涟恒!你再迟一次,我就不叫你二哥了!
——二哥,我等你来接我。
阿卿。
阿卿……
涟恒看不清前方,绊倒时拄着刀,身上似压了千钧万钧。
“在那儿!”
“找到涟恒了!”
“快!”
涟恒心头一凛,想起身,腿脚都似被万千藤条绊住,起不来,却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
涟恒再次咬牙。
他不要死在这里,他还要去见涟卿,告诉她小心冯逸云。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起身。
而身后,箭矢声传来。
涟恒诧异。
也有箭矢贴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渗血的擦伤;也有箭矢射到背心,他吃痛闷哼,应声倒地。
而中箭之后,身后的人没有停下追他,而是更多的箭矢如雨一般朝他射过来。
涟恒知晓是沈逸云对他动了杀心。
要他死在这里!
让涟宋和涟卿鹬蚌相争!
他渔翁得利!
涟恒咬牙往前,起不了就用手撑着往前爬过去。
前面是陡峭崖壁,崖壁是湍急河水,如果他侥幸没死,还有机会活下;但留在这里,就会死在这些人的刀剑下。
天色渐明,也能听到崖底潮水拍岸的声音。
不高。
能试……
涟恒攥紧双手,在箭矢朝自己射来时,翻身往下,但后背又中了一箭,跌落崖底。
“轰”的一声。
是落水的声音。
身后的马蹄声纷纷停下,也有人上前,“坠崖了!”
“河水湍急,不摔死也活不了了!”
“此事不容出错,沿着岸边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拂晓刚过,第一缕的晨光落在岸边的鹅暖石上。
商姚君蹲下,在河边洗脸。
连夜赶路,正好途径次数,就让马匹停下来,饮水喂草,顺带稍作休整,她也正好洗脸。
炎炎夏日,太阳还未出来就一身汗。
她还要回晋州……
“将军?”副将的身影从身后响起。
副将跟了她多年,已经有默契,不是有事端不会如此。
商姚君抬头,正好副将也上前,“将军,水上有人。”
这处是乐水。
西秦国中为数不多的河流之一。
上游湍急,到中游才缓和,这里已经是下游,水流缓慢,所以有人漂浮在河面上也能看清,而且不快。
“不是死尸吧?”另一个侍从诧异。
两人都看向商姚君。
此事要不要管,怎么管,都要将军拿主意。
商姚君轻叹一声,“捞上来。”
大清早见到死人也晦气。
若是还有一口气,看看能不能救活;要是死了,也厚葬了。反正连夜赶路,马也要休息,正好多呆些时候。
“将军,还活着!”副将拭了拭鼻尖,“但伤得很重,背上有两截断掉的箭头,身上都是伤痕,不是普通人……”
副将唤了侍从上前帮忙。
因为后背有箭头,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副将在检查,“新旧伤口都有,像是被人囚禁过,用过刑。”
副将说完,商姚君这才上前。
是尊烫手山芋。
“脸上也有伤。”副将看见他侧脸被箭矢刮伤的地方,“伤口是新的,被人追杀了。”
副将也看向商姚君。
商姚君刚蹲下,准备查看,就听“嗖嗖”几道箭矢声。
商姚君和副将都侧身避过,侍从拔刀挡掉了己箭。
“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副将恼了。
商姚君没出声,也没起身,但顺势望去,对方大约十余人,不由分说就射箭,应该是认出了这人,并且是冲着取主人性命来的!
一般做这些事情的人都会审时度势,她这里的人都一身戎装,就差打面军旗了,而且也有二十余骑;但这样,对方都没有分毫犹豫,直接要上杀手。
不是普通的人……
商姚君皱眉。
“将军,要管吗?”
副将是火气来了,但将军还在此处,要将军做主。
商姚君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生辰宴上,几大盘踞西秦的世家被除,她奉命清剿余党,整整半年时间。眼看着销声匿迹了,这个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出,只觉告诉她不对!
恐怕背后有事端。
“救人,留活口。”商姚君吩咐一声。
副将领命。
原本这二十余骑就是跟随商姚君在军中的精锐,也算是商姚君的亲卫,跟着商姚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什么样的战斗没经历过。
各个都是精锐,再加上原本就人多。
一场厮杀下来,对方毫无招架和还手之力!
商姚君吩咐了留活口,手下的人知晓轻重,但留下的活口都纷纷咬舌自尽了。
“这……”副将惊讶。
“该不是细作吧?”副将猜测。
“搜一搜。”商姚君吩咐,侍从去搜那些人的尸体。
而副将这处同商姚君一道,将注意力放在早前救起来的这人身上。
如果那群追杀者身上找不到蛛丝马迹,那就从原主身上……
副将撩起这人的头发,先前就觉得有些眼熟,但还没来得及细看,眼下撩起头发,忽然才看清,“将军!是淮阳郡王世子!”
商姚君愣住,涟恒?
商姚君赶紧蹲下,副将一脸紧张。
商姚君也看清了,沉声道,“找大夫!”
*
大夫一面检查着伤口,一面叹气,“要不是年轻,这一身伤谁扛得住?”
商姚君听着,但没出声。
大夫继续道,“这一身伤,不知道用了多少酷刑,怎么熬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