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站住!——”
正在行径的车队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载阳皱起眉头止停了车队。
福吉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好似是官兵在追捕什么人……”载阳撇了撇嘴,抱怨道:“嚷什么,要追就好好追,好似吼一嗓子人家就真的会停下似的。”
他摆了摆手,“你们退后些,让我去会会他们。”
说着,载阳抽出马鞍上的刀,拍马上前。
这是一处坡路,所以他们光听见声音,还没见到人,等过了片刻,才从下面冲上来十几个灰头土脸的男人。
他们鞭子甩得噼啪作响,马受了刺激,正狂奔逃窜。
“让开!”为首的人龇牙咧嘴地冲载阳大吼。
载阳‘嘶’了一声,没想到对方人数不少,气势汹汹。
眨眼间,那些人骑着马都快冲过他身侧,直奔后方去,饶是载阳反应快,也只来得及把离自己最近的两人用刀背,一个接一个敲翻下马。
两人吃痛,摔下马去,抱着脑袋、屁股‘哎呀‘打滚。
“警戒!”
秦王护卫立即戒备在马车周围,护送马车挪到河边。
载阳就站在路口,眼看着下面追上来的官兵,人数也不少,竟有上千,乌压压的一片。
“这贼是偷了什么,竟要这么多官兵来抓?”
他嘀咕了一声。
官兵们都身穿软甲,为首的一人还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晃在载阳面前。
“左峰军营奉命缉拿犯人,闲杂人等避让!”
这上千人冲上来,瞬间就汇入了秦王的车队里面,他们喊着奉旨缉拿人犯的话,护卫们不敢阻拦,载阳挥了挥手,护卫们退到了河边上。
余清窈伸头往外看,见到春桃和知蓝就在旁边看热闹,这才放下心来。
那些人横冲直撞,还怕他们刀剑不长眼,随便伤了人。
不过余清窈又朝左右看了看,“咦,其他马车呢?”
尤其是那几辆带着秦州官员的马车,不在她的视线里,她从窗洞口收起身,扭头看向里头的李策。
李策姿态闲雅地倚在车壁上,手里正在翻过一页书,好似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一般。
直到余清窈视线扫了过来,他才曲指敲了敲旁边车壁。
外面有人‘嗙‘得一声在车旁边丢下一重物,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哭嚎的声音响起。
“唔嗷!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李策用卷起的书挑开落下来的车帘,朝外望去。
“知府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了,要杀你的人可不是本王,本王今日能保你一命,明日可未必能继续保住你。”
余清窈也扒在旁边,往下面看去。
原来是章州知府。
此人脸黑脖子短,手脚捆在一块,像是头待宰的猪,他半张脸上都是血,衣服裤子也给浸湿了,现在浑身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下官知道了!殿下一定要护住下官的性命啊,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府大人刚刚嚎完,载阳就走上前。
“禀殿下,左峰军营副统领前来告罪。”
知府大人‘呜呜’两声,拼命挪动身体,想躲到边上躲去,好在旁边的护卫甚善解人意。
两人一合力,就在人来到前,将他提走了。
左峰军营副统领大步上前,单膝抱拳跪在车前,“末将追击犯人,惊扰了秦王殿下,还望恕罪!”
“犯人可抓到?”李策问。
“回殿下,犯人已经尽数击杀……”那副统领抬起头,脸上一副懊恼,“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匪徒狡诈阴险,竟然挟持人质,要知道这些匪徒冒犯的可是陛下,陛下言明只能击杀不能错放,是以混乱之中,不小心误伤了几人……”
“是误伤么?我可瞧见那刀口都是朝着脑袋砍的……”载阳忍不住嘀咕。
福安狠狠拽了他一下,载阳才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余清窈这才明白,李策知道这个左峰军缉拿犯人是假,趁乱杀人才是真,而且他竟由着他们当面就杀了人。
也难怪那知府会被吓得语无伦次。
“无妨。”李策望着他片刻,微笑道:“既然是办公事,误伤也是难免的。”
余清窈心知,李策早就料到李睿会在金陵城郊外借着两大军营杀人灭口,是以提前将一部分官吏换了马车,从谷城驿站那条路线走。
所以李策压根不在乎被他们杀这几个人。
甚至就是故意放出来让他们杀的。
因为李策之前告诉过她。
这几个小官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正因为他们一环扣一环的‘疏忽大意‘,才导致了最后的惨案。
雪崩了,他们就是上面那一片片落下的雪花,虽然微不足道,可却给了最后一击。
大旻律法可能不会判他们死罪,但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左峰军副统帅见秦王殿下神情平静,毫无怒色,心里暗暗吃惊,可脸上却只能装作更加懊恼的样子,毕恭毕敬道:“是末将惊扰殿下了,就由末将护送殿下入城。”
*
秦王还没入城,但是消息却已经传了回来。
金陵城沸反盈天,早先百姓们还都以为秦王是要去秦州就藩了,再无缘储君之位,没想到这才两个月,他竟又回来了。
秦州水患一事处置的十分好,从外地传来的消息皆是赞扬秦王殿下。
不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三县的情况摸了个清楚的能力是多么突出。
他身为亲王,能够亲自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夙夜不懈地与官员讨论,抢险救灾、分发物资、设立医馆等等,极大保障了百姓们生命。
所作所为被口口相传,就连金陵城都有所耳闻。
百姓爱看热闹,听到这个消息都涌去了城门口,想要第一时间看见秦王的车队进城。
李睿坐在金陵城朱雀道旁,一座三层楼高的茶楼雅间里,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城门的方向。
他两手捏着瓷盏,氤氲的茶雾模糊了视线,他就隔着雾气,望着下面攒动的人头,唇角勾着似有似无地浅笑。
雅间的门打开,一侍卫装扮的人大步走进来,俯身在他身边小声道:“殿下,消息传来了,我们的人得手了。”
李睿啜饮了口清茶,漫不经心地问:“两条路都得手了。”
侍卫点点头,掩不住地喜悦:“都得手了。”
李睿唇角的笑意加深,回过头看向城门的方向,叹道:“李策啊李策,声东击西这样的套路还能对我使第二次么?”
随着一阵欢呼声,秦王的车队被黑甲侍卫护送入了城。
李睿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些无知百姓们其实也不知自己乐什么,就是爱凑热闹罢了。
他搁下茶盏,兴致缺缺地起身,并不打算傻坐在上面欢迎秦王。
偏这时候下面有人跑过去,呼朋唤友道:“走呀,咱们快去看,还没见过秦王妃娘娘长什么样呢!”
听到这里,李睿身子一顿,扭头往窗外望去。
两边的黑甲护卫开道,中间骑在踏雪乌骓上的男子面若冠玉,郎艳独绝,即便如此远的距离,也能一眼看出他玉质金相,世无其二的风华,不是秦王李策又是谁?
而在他的旁边还紧跟着一匹稍小的绯红间白的小马,一少女穿着绯红色琵琶袖衣,十二破的黛色月华裙,神彩奕奕地与秦王骑马并行。
“秦王与秦王妃好似天上的天神与天妃!”
世人对言语描述男女容颜绝丽到词穷的地步时,自会寄于从没有人见过的神仙上。
余清窈听见了百姓的议论,脸颊浮起浅绯,她将雪白的小脸仰起,在那双精致的秀眉下,一双莹润的眸子柔柔望向身边的秦王。
不知道秦王俯身对她说了什么,就见她嫣红的唇瓣扬起,明亮的眼眸顿时弯成月牙,灿烂一笑,仿佛是满树的海棠花一夜绽放,让人色授魂与。
李睿大手紧抓着窗台,探出身去,就和下面如痴如醉的百姓也没什么两样。
他感觉有些陌生。
许久不见,余清窈竟是生得这幅模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