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吉进来先问了安,从紫檀两撞小提盒里将早膳一一摆出。
两碗煮得浓稠的粟米百合粥、小菜数碟、外加还热腾腾的白玉糕一碟。
福吉边收起提盒,又忍不住多嘴一句,惋惜道:“若是王妃今日起的再早一些,还能看见殿下今日五星连珠箭的英姿呢!”
余清窈长于遥城,遥城里多军中武将家属,儿郎们也会在空旷处搭起靶子练箭,所以余清窈自然也听过连珠箭的厉害之处。
敢使连珠箭的人定然是拥有超强的掌控力,才能同时考虑多支箭的方向、速度和准心。
而五星连珠箭这项绝技在大周也仅听过镇国公徐默有此能耐,至于余清窈的父亲也都是望尘莫及。
她十分好奇,秦王明明从未上过战场,哪里学来这样的本领,所以没能亲眼见识也十分遗憾,“早知道我就再早些醒来了。”
“你若想看随时都能看,再早起床只怕你一整日都要没了精神。”
李策从外边进来,福安跟在他身后。
“臣妾只是一时还没适应,若是日后能养成早起的习惯,肯定也能起来。”余清窈底气不足,越说越小声。
她都不知道李策每日是几时起床,若是卯时天未亮就起,那她还真保证不了自己能心平气和地起身。
李策没有在起床的问题上继续为难她,而是对她招手,“还是先坐下吃饭吧。”
余清窈乖巧坐到桌子另一边。
梅花螺钿四方桌上,两人各坐着一边,用餐时静默无声,只有玉箸轻击在碗壁上的声音。
余清窈不知道李策用膳时的规矩是什么,生怕打扰他,一声也不敢发。
不过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是两人有时玉箸会伸向同一碟小菜。
这时候眼神自然会对上,李策眉眼一弯,收回玉箸,示意她先。
余清窈知道此刻谦让不过是徒增时间,便匆匆夹了一筷,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酱黄瓜在她齿间清脆作响,听那声音就知道这次的小菜腌制的很成功。
见余清窈吃得香,李策也尝了一块。
确实酸辣入味,香脆可口。
后来余清窈夹什么,李策就跟着夹什么,连白玉糕都跟着吃了两三块。
福吉在后面看了甚是惊讶,连连朝自己兄长使眼色。
今日殿下的胃口未免也太好了。
福安虽然也同样惊异,但是他好歹性子沉稳,才不屑和福吉一般大惊小怪,只是适时把早已经温热的帕子放入托盘里送了上去。
等两人都用得差不多了,李策先放下玉箸,开口道:“我从前很少和人一起用过早膳。”
余清窈不由奇怪,皇帝皇后俱在,这二十来年李策与他们怎会没有常常一起用早膳?
连李睿有时都会赶早入宫,陪齐贵妃用早膳,是以肯定不是宫里特殊的规矩。
她只能小心地问:“殿下是不喜欢和人一起用膳吗?”
“倒也不是。”李策用帕子擦拭着手指,低垂下眼睫,似乎在思考怎样回答才更合适,“只是以前……”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明淳帝和陈皇后但凡处在一处必然会要争吵,有时候是皇帝不高兴,有时候是皇后甩脸色,所以他们三人从来就不适合坐在一张桌子上。
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厌倦用膳。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呢?
好像就在的弟弟李祥诞生后,明淳帝和陈皇后关系才和缓了许多,但那时候的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更不需要有人陪伴。
“其实也没什么。”李策用清茶漱了口,止住了这个话题。
旧事不再重要,实在没有再提的必要,只是恰逢这个时候他不由想起来。
对于记忆太好的人而言,有些回忆就是一些无法抛弃的负累。
好在余清窈不似陈皇后,与她一起毫无压力,而且她的好胃口也不知不觉影响了自己,可以说他自进閬园以来,还没有一日有这样的好胃口。
“我以前不觉一个人、两个人一起用膳有什么不同。”李策手撑起下颚,眸光温和望来,“不过,就像你之前说的,不试试也不会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
窗外的晨光柔和,照得他肌肤瓷白如玉,浓墨点漆的瞳仁犹如上好的黑珍珠,莹润有光,他本就生得容貌昳丽,此刻更是犹带着蛊惑,煽动余清窈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动。
是以余清窈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那殿下喜欢吗?”
李策目光轻扫过桌面后落入她双眸,唇角微翘,声音徐徐而来,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