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秋冬阴雨天多,两套肯定不够,好在这时候衣服价格不按穿着人群来,都按布料以及用料多少来算价格,慢慢个头小,省布料,所以苏婷觉得可以给她多买两身衣服。
到了百货大楼,几人直奔卖衣服的柜台。
这时候百货大楼里没有试衣间,外套还能试一试,内搭裤子全靠个人眼力,顶多拿到身上比比肩线大小。
好在苏婷眼光好,买衣服从没失手过,站到柜台前,没一会就挑中了件格子衬衣,下配黑色长裤。单这么搭有点土,但把衬衣敞开,里面搭件白色t恤,瞬间变身小潮人。
另外苏婷还给挑了件白色衬衣,搭配灰色毛线背心,裤子还是黑色的,这时候流行的颜色就黑白灰绿蓝,冬天裤子不是黑色就是深蓝。
选定内搭,苏婷又给贺焱挑了两件外套,还有两双鞋。
给贺焱买的东西,最不耐穿的就是鞋,这跟鞋的质量无关,而是贺焱脚上像长了刀片,质量再好的鞋,穿了三个月不到半年,肯定要开胶或者破洞。
开胶还好,找人补一补就行了,破洞就不好办了,基本只能买新的。
给贺焱买完东西,苏婷又给慢慢挑了两身衣服,不管在哪个年代,女孩衣服都比男孩好买,也更好看。
虽然这时候的人都爱穿得灰扑扑的,觉得亮色招摇,但这不适用于小女孩,十岁以下的小姑娘,衣服有很多颜色可选,赤橙黄绿青蓝紫,丰富得都能组成彩虹了。
苏婷也爱把慢慢打扮得漂漂亮亮,选的衣服都偏亮色,给慢慢挑完衣服,她还去卖头绳的柜台,买了一堆个衣服同色的头绳发卡。
给两个孩子买完东西,苏婷的购物欲得到了满足,后面买东西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挑了大半天,才给自己买了件薄毛衣,还有她和贺东川各买了双皮鞋。
后面实在没什么想要的,一家子就下楼了。
一楼是贺焱的主场,他看到什么糕点都想吃,什么玩具都想要,苏婷倒是很想满足他,奈何票证有限,只好让他选择最想要的。
最后买了一斤鸡蛋糕,一包大白兔奶糖,还有给贺焱的一组木头玩具,给慢慢的两个铃铛。
慢慢现在还小,能玩会玩的玩具很有限,她就喜欢拨浪鼓、铃铛这样能发出声音的。
逛完百货大楼已经到中午,一家子找了家国营饭店吃饭,之后又去了邮电局,给两边父母打电话和寄信。
忙完这些事,他们才搭公交去旧货店。
旧货店离市中心不远,搭公交两站路就到了,那里也是条商业街,两边都有门面,但明显能看出这一片不如百货大楼附近繁华。
不过贺东川战友说的眼镜店,正好在旧货店隔壁。
此时距离他跟战友打听眼镜店已经过去十来天,他都要淡忘这件事了,结果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眼镜店的门脸。
没看到眼镜店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眼镜店就在隔壁,他就总想去看看。
趁着苏婷在书堆前翻找时,贺东川说:“我出去转一转。”
“你去哪转?”苏婷抬头问。
“不去哪,就门口转转,透透气。”
苏婷哦了声,看向贺焱:“那小焱你呢?”
没等贺焱开口,贺东川就说:“让他陪你找吧,我带慢慢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你跟着你妈妈,别乱跑知道吗?”后半句是叮嘱儿子的。
贺焱本来也没想出去,逛了半个上午,他已经累了,闻言便说:“知道啦!”
交代完,贺东川将买的东西放在两人身边,抱着闺女就出了旧货店。
出去后他没立刻进隔壁,而是在外面转悠了一会,才抱着闺女进去。
这边不如市中心繁华,眼镜店里售货员比顾客更多,但就是这样,也没人来招呼贺东川,只在他进门时说了句:“查视力往里面走。”
贺东川视力良好,就没往里面去,而是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看过去。
看着看着,贺东川发现一件事,眼镜店里的镜框和镜片都是分开卖的,根据质量价格从低到高,可以自由搭配。
如果选择最便宜的镜片和镜框,十几块就能配到一副眼镜,但选择最好的镜片和镜框,一副眼镜可能要七八十块。
贺东川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
工资存款上交后,苏婷每个月会给他二十块钱零花,他不抽烟不喝酒,顶多隔三差五从供销社买点水果吃的带回去,基本每个月都能剩几块钱。
这钱苏婷没没收,都让他自己存着,时间长了,他手上也攒了点钱。
每次来市里,他都会把攒的钱带上,一是如果碰上苏婷钱没带够的情况,可以用他的,二来偶尔他也想试试掏钱的感觉。
所以贺东川手里的钱攒了用用了攒,存款一直没突破过三十。
三十块,买全副眼镜有点捉襟见肘,但如果只买眼镜框,能挑一副比较好点的了。反正他也不近视,镜片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倒不如不要,还能省点钱。
贺东川想着,很快挑好了一副细边的眼镜框,跟苏婷画上的差不多。
问过售货员,镜框十八,是他能买得起的,便说:“就要这副镜框。”
售货员却没立刻把镜框拿出来给他,问道:“镜片要什么样的?做完视力检查了吗?”
贺东川说:“没有,我不要镜片,只要镜框。”
“你不要镜片,只要镜框有什么用?镜框又不能调整你的视力。”售货员一脸莫名,“你要配眼镜,先查视力,再挑镜片,最后选镜框,这是完整流程,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镜片,只要镜框,今天也只买镜框。”
“我知道你今天只准备买镜框,但我要告诉你,只有镜片才能调整视力,你只买镜框回家没有用。”
售货员是个热心人,说这么多也是不想贺东川花冤枉钱,但贺东川很头疼,偏偏他闺女这时候一点都不贴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哈哈笑了起来。
看到慢慢笑,售货员缓和了脸色,语重心长道:“同志,我知道,你可能有困难,但我告诉你,这眼镜最好一次性配齐,否则你今天买了镜框回去,也只能闲置,这不是浪费钱吗你说是不是?”
面对这么实诚的人,贺东川是真无奈了,但这真话显然没法跟外人说,沉思片刻,他假装无奈道:“大姐,我跟您说实话吧,下周是我媳妇生日,这镜框是我准备给她买的礼物,我知道,只有镜框没有镜片没有用,但我手头实在没那么多钱,只能先买镜框,但您放心,未来我会好好工作,努力攒钱,争取把镜片配上。”
其实贺东川没准备煽情,但他实在没办法,为了让售货员把镜框卖给他,只好编了个有关生日礼物的故事。
虽然他这个人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脸上表情严肃,语气也很平直,但正是这一份平实打动了售货员大姐,她红着眼眶说:“既然是生日礼物,那你把镜框拿去吧。”
边说边开单子,只是写到一半,她冷静下来提建议道:“其实十八块钱已经能配一副不错的眼镜了,你要不要考虑其他镜框和镜片。”
贺东川婉转道:“其他镜框她应该不会喜欢,而且我们家里有眼镜,我只是想买一副新的。”
听他这么说,售货员大姐才没话了,写好单子说:“如果你妻子喜欢这副镜框,你到时候可以让她把两幅眼镜拿过来,看看能不能把她用的旧镜片跟这副镜框安装到一起。”
虽然家里没有旧眼镜,他也不需要这个服务,但贺东川仍然说道:“好的,谢谢。”
拿到开的单子,贺东川去收银台结账,之后再回来取镜框。
镜框都有配套的眼镜盒,不大,但装在口袋里有点显眼,走出眼镜店后,贺东川在自己口袋,和闺女帽子比了比,最终将眼镜盒放到了慢慢帽子里。
窝在老爸怀里的慢慢感觉到一阵重力,冲老爸“呀呀”两声。
“安静,别让你妈发现了。”贺东川一本正经道,并伸手压了压闺女帽檐。
慢慢:“……”
……
回到旧货店时,苏婷还在翻那堆旧书。
旧货店的东西很杂,从家具到书本应有尽有,但也因为太杂了,所以东西都是堆放的,没有细分类别。
像苏婷翻的那堆旧书,就包括了诗歌古诗小说和各年级课本,以及做过的试卷和题目集。
试卷和题目集对苏婷来说可以说是意外之喜,毕竟这年代不比后世,到书店就能买到各种教辅,只有做不完的题目,没有买不到的试卷。
在这个年代,学生们做的试卷基本都是老师现出的,所以想到复习,苏婷最烦恼的就是去哪弄题集,家里没有初高中生,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没想到旧货店里什么都有。
看着苏婷眼里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贺东川才发现,或许她重学初高中知识的想法,并不是一时兴起。
她很认真。
贺东川心里有些后悔,他初高中课本早就送人了,早知道苏婷会需要,就应该留下来。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他只能在心里划拉那些认识的人,琢磨谁课本都在能弄过来,谁从事教育相关工作,能不能弄到题集。
边琢磨,边趁苏婷和贺焱不注意,将眼镜盒塞进装衣服的袋子里,然后抱着闺女蹲下,帮忙翻找初高中课本和试卷。
旧书店里好东西的确多,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找齐了初中主课全套课本,高中主课也只差两本,但历史地理缺的多,只找到两本。
但苏婷并不着急,三门主课就够她复习的了,历史地理起码要明年下半年才有时间看。她一个月来扒拉一次,到那时候也能找齐历史地理的课本了。
如果实在找不齐,让贺东川找朋友借也行,肯定不止于耽误高考。
苏婷心里琢磨着,抬起手表看了眼,已经下午三点,想到回去还得做晚饭,苏婷说:“先买这些吧,缺的以后再来找。”
“行。”
贺东川应着,将闺女交给苏婷,自己抱着书去前台结账。
旧书店的课本虽然不至于称斤论两卖,但也差不了多少,苏婷这一摞书,光课本就有二十多本,更不用说还有成套的试卷,和学生抄的题集。
放在两年后,这一堆东西没几十块钱买不到,但现在两块钱就能包圆,旧货店还给送麻绳,帮忙捆好。
这次出门,一家子收获颇丰,回去时贺东川一手提着书,一手抱着闺女,苏婷手上也是大包小包,连贺焱手里都抱了一袋吃的。
上船刚坐下,贺焱就从抱着的零食里摸出了颗大白兔奶糖,拆开塞进了嘴巴里。
结果慢慢正好看到,当即伸出手叫唤起来,也要吃奶糖,但贺焱还没摸出奶糖,就听到苏婷说:“别给她,小孩子容易噎到。”
贺焱哦了声,赶忙将奶糖塞回去。
慢慢虽然没听懂妈妈的话,但她看懂了哥哥的动作,意识到自己的糖没了,便扯着嗓子哭了起来,苏婷和贺东川轮流抱着哄都没用。
到最后两人实在没办法,只好让贺焱从怀里拿出一个鸡蛋糕,掰成小块喂给慢慢吃。
慢慢出生还不到半年,没吃过的东西比吃过的多,像鸡蛋糕,她以前就没吃过。软乎乎香喷喷的鸡蛋糕一进嘴,慢慢瞬间止住了哭声,吧唧两三下就把鸡蛋糕咽了下去,张着嘴巴“啊啊”叫唤,表示自己还要。
船行二十多分钟,慢慢就吃了二十多分钟,下船后她吃饱喝足,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
贺东川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慢慢回主卧,并把苏婷叫进来:“她刚才好像尿了,尿布摸着有点湿。”
苏婷信了他的话,跟着走进主卧,坐到床边摸闺女屁股。
贺东川则趁机回到客厅,找借口支开贺焱,从装衣服的袋子里摸出眼镜盒塞进口袋,并用手挡着回到主卧。
苏婷正在拉闺女尿布,仔细看了好一会抬头说:“尿布是干净的啊。”
“是吗?”贺东川眼睛不眨地说,“那可能是我的错觉。”
“肯定是你的错觉。”苏婷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出去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贺东川则从口袋里拿出眼镜盒,将其压在晚上要穿的衣服下面。
当天晚上,洗漱过后苏婷靠在床上,翻着最新的连环画报,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身穿白衬衣,戴着细边眼镜的贺东川推门走进来。
苏婷惊呆了:“你哪来的眼镜?”
“你找课本的时候,我去隔壁眼镜店转了圈,觉得这个眼镜框还不错就买了,”眼镜都戴上了,贺东川就没再隐瞒,简单交代了情况后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贺东川单腿跨到床上,双手撑在苏婷两侧,俯身看着她问:“我今天这副打扮,够斯文吗?”
气质斯文的人,给人的感觉通常比较柔和,但贺东川严肃冷漠,特别是戴上细边眼镜后,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更显气势凌人。
再套件西装外套,他可以无缝衔接去演霸总,不仅帅,还很苏。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苏婷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两人离得这么近,她什么反应,贺东川当然一清二楚,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你果然喜欢斯文人。”
苏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