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傅轩同睡的傅辅不高兴地抬起头看他。
傅希言朝他挥手打招呼:“爹,你也在床上睡觉啊。”
傅辅:“……”怎么,我该在床底下吗?
傅轩说:“我与刘夫人清清白白。”
傅希言犀利地指出:“那你今晚为何欲言又止?”
此言一出,连傅辅都来了兴致,在傅轩的另一边盯着他。
傅轩无奈道:“说了你就睡了?”
傅希言举起三指:“不但睡了,而且保证不说梦话。”
傅轩说:“我欠刘坦渡一个人情。他对我不假辞色,是为了给我机会,在军中站稳脚跟。我离开南境已久,底下大多是新人,若是没点风浪,如何树立威信?”
傅希言有些意外,还想再说,身体突然腾空而起,与裴元瑾交换了一个位置。
裴元瑾侧身,用枕头挡住了墙上的洞,将傅希言拉到自己怀里:“睡吧。”
傅希言只好动着脑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正要闭上眼睛,突然又好奇地问:“床这么小,我和你抱着睡才睡下,你说叔叔和爹是用什么姿势睡的?”
……
隔壁屋。
傅辅摸着床沿,闭着眼睛:“这儿子你喜欢就带走吧。”
傅轩贴着墙壁,沉吟许久:“开祠堂怪麻烦的,一动不如一静。”
在自己屋听得一清二楚的傅希言:“……”
他抱住裴元瑾,感动地说:“幸好我还有岳丈大人!”
裴元瑾:“……”
*
进入江陵之前,傅希言特意去找过傅夏清。
终究是不忍心。这样一个花朵般娇柔美丽,又如白雪单纯烂漫的怀春少女,却被接连的婚事打击,而且此次之后,不管事成与否,她与刘焕都会反目成仇,自然是做不成夫妻了。
婚事作废还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以后流言蜚语难免。
他进门车的时候,看到傅夏清正拿着一张纸发呆,见他进来,才慌慌张张地将纸收起来。
傅希言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是当初自己逼着刘焕写下的承诺书。
说起来,傅夏清起初对刘焕并未动心,比起舞刀弄枪的武夫,她更青睐于舞文弄墨的文人,但这封承诺书,的确令她大为改观,两人后来陆续有书信来往。刘焕并非不通文墨,确切的说,他是一位儒将。
到底与文人沾了点边,傅夏清被一点点撬开心门,终于走出了前任未婚夫英年早逝的阴影,准备接受新生活,万万没想到,竟然又逢变故。
这次,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有傅希言来的时候,她才能提起几分精神。
傅希言看着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不如,我带你逃婚吧?”
傅夏清苦笑道:“逃哪里去呢?”
她并非不喜欢新郎,她明明是喜欢的,只是不能在一起而已。
傅希言哑然。
傅夏清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不怨任何人,要怪就怪我命苦。”
“你有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可能命苦呢?”傅希言想,自己又是穿越,又是天地鉴金手指,应该算后起的龙傲天,怎能允许自己的姐姐命苦?
他说:“你要是喜欢刘焕,我帮你把他偷出来。我们家家大业大,养个小白脸还是够的。”
傅夏清忍不住笑起来,想象画面,夫唱妇随,如胶似漆,十分美好,只是,人非草木,哪能说栽就栽,说挪就挪。
她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强求得来的,也不是原先要的了。你且宽心,我与他生离,好过死别,日后各自安好吧。”
刘焕背景复杂,说实话,傅希言并不看好他与傅夏清,只是看她喜欢,才在叛变出谋划策,听她似乎是真心放下,当下便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储仙宫里人才多,你看鹿清如何?年纪轻轻,已经是武王修为,前途不可限量。最要紧的是,他现在已经不去乞讨了。”
……
傅希言自觉地从马车上下来了,一出来,就看到鹿清坐在马上,幽怨地看着自己。
傅希言说:“我说你以前,又不是现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呸,晦气!”
鹿清:“?”
*
按理说,新娘出嫁,新郎应该迎亲。但这次傅家打算从傅轩家里出嫁,道理上,与上次裴元瑾千里迢迢跑到江城,一路送往府君山有所不同。
可是人与事,最怕比较。
尤其是他们进江陵时,刘家仍是毫无动静,几乎重现了傅家离开镐京,顺江南下,初次来到江陵时,所遭到的冷遇。
江陵知府据说在下面巡视,来不及赶来,只派了下面的官员迎接,除了官府之外,四方商盟也派了人来,有他们在,场面还算热闹。
可傅家这次是来成亲的,刘家的态度才是关键。
傅辅干脆没有下马车,直接去了傅轩的宅邸,倒是傅希言出来见了见四方商盟的人。如傅轩所言,他的画像流传很广,尽管惊艳依旧,大家却也保持着礼貌克制。
太史家的管事微笑着说:“太史公向鉴主问好,鉴主若有空,可随时来太史家坐坐。江陵城内,吃喝玩乐,但凡有的,太史家都略知一二,愿作领路人。”
傅希言点点头:“多谢太史公好意,有空一定前往。”与他们一一作别后,车队已经先一步进城,只有裴元瑾和傅贵贵留在原地等他。
傅希言说:“听说江陵鱼糕是一绝,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们这样的组合三人,走到哪儿都自成一绝。原本四方商盟的人准备走了,见他们不坐马车,徒步进城,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太史家的管事犹豫了下,小跑着过来,问他们方不方便今日去太史家坐坐?
傅希言见后面熊家、董家都跟着,不便厚此薄彼,便道:“城里哪家酒楼最好吃?”
“远香楼!”
“醉花阁!”
“千杯坊!”
文无第一,美食亦是如此。傅希言最后还是选了太史家管事推荐的远香楼,不仅因为他们与太史公更熟,还因为管事说了一句话。
“那里人多,热闹,天南海北的,都喜欢在那里聊天!”
傅希言原本就觉得管事之前说的话,好像话里有话,如今看来,太史公的确在借机暗示自己。不过,他不打算应约。
这次是大事,走向未知,万一事情闹得一塌糊涂,太史家有可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别人既然有一番好意,自己也该为对方多多考虑。
消息这种事,去酒楼坐坐听听也就差不多了。
傅希言原本想要走着去,后来见管事们跟着自己,怪累的,便改坐马车。到远香楼之后,便叫车夫先行回家,向家里打个招呼。
哪知车夫也不认识傅轩家在哪儿,还是董家的管事跑去带路。
傅希言十分感动:“看来香皂的确赚了不少钱啊。”四方商盟对裴元瑾显然不如对自己热情,他略微想一想,便知道原因在哪儿。
熊家管事道:“若能加点量,便更好了。”
傅希言说:“此事与我母亲说去,我管不了。”说着,便与裴元瑾一起进了酒楼。
太史家的管事原要带他们去包厢,被婉拒了,傅希言选择大堂。酒楼愣是在满堂的人山人海中,用屏风分隔出了一个靠窗的幽静位置。
傅希言:“……”
倒也不用那么幽静。
好在他和裴元瑾耳力惊人,屏风只是挡住了别人窥伺的目光,对二人而言,大堂吵吵嚷嚷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只是……
大多数人都在讨论他们。唉,小说电视里,主人公一屁股坐在大堂,就能听到内情秘辛、小道消息都是骗人的。
傅希言见裴元瑾脸色越来越黑,干咳一声,召来掌柜:“有包厢吗?”
掌柜眼睛一亮,道:“有。”
两人带着鸟,将大堂的喧嚣甩到身后,沉默地路过二楼,来到三楼大包厢,刚坐下,就听隔壁屋几个人酒酣耳热,谈兴正浓。
一人问:“你说刘家请了那么多大夫,到底是看刘夫人,还是刘将军?”
另一个人答:“这还用问吗?要是给刘夫人看病,何至于偷偷摸摸?”
先前问的人说:“我看这事我们说了不算,还要听麻大夫的。”
几人都静默下来。
须臾,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隔着床帐,没见到病人,不过听脉象,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