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县派去京城的伙计要在当地盘桓十日左右, 宋云鹭才放年假,就开始专心为小小师妹搜罗各种有趣儿的轶闻杂志,以及当年的朝廷邸报。
前者好说。
京城内什么人才都不缺,随便站在街上往外丢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某地的才子。
这些才子未必都能获取功名, 为了在京城立足, 少不得卖弄文采, 便衍生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话本和地方游记。
宋云鹭只花二十几两银子就买了一大包袱。
至于朝廷邸报,普通百姓可能难以触及, 但对在朝官员的宋云鹭而言, 却不需要花费分毫。
大禄朝的邸报已十分发达,每十日一次, 上边不仅刊登近期朝廷重大举措, 还有部分专门板块来刊登近期最为风靡的才子大作。
在京官员每次都能免费领取, 宋云鹭之前领的都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另有一个本子专门摘抄历年大事记。
如今师雁行想要, 宋云鹭干脆就连自己做的摘抄也重新腾写一份,一并包在一起。
真正做了官之后才知道, 许多平时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其实背后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好比经商, 看似只要摆个摊做买卖就行,可若真想做大做强, 就必须及时了解朝廷动向。
但凡大禄各地有名的大商人, 哪个背后没有朝廷的影子?
宋云鹭还没抄完,田顷就带着海量年货到了。
“大师兄,知你一人在京城孤苦难熬, 我来同你过年啦!”
既然决定先赴京考试, 田顷的行程便骤然松散起来。
他中秋后自五公县出发, 一路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不急不慢赶路,直到进了腊月才入京城地界。
宋云鹭分外欣喜地将他迎进来,顾不上责怪破费,忙先如此这般说了一回。
“我与小师妹素未蒙面,却蒙她如此照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你曾与她往来,可知她还喜欢什么东西么?”
若是寻常姑娘家,不过送些京城时兴的衣裳首饰,并各色花卉也就罢了。
可既然师父收了她做同门,必非等闲,若送那些寻常女孩家的物事,岂非辱没了她?
宋云鹭本就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如此一来,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田顷闻言并不惊讶,只是抚掌大笑。
“果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你问我算是问对啦!”
若说这同门四人中的相似之处,莫过于他和师雁行都出身商贾之家。
如今自己虽然没有直接经商,但祖上几代都是做买卖的,长期耳濡目染,自然比旁人更懂得商人心思。
“小师妹却非寻常女子,她志向且大着呢!”
田顷指挥着仆人将带来的年礼都搬到厢房里去,然后自己则拉着宋云鹭坐在炕上,包着被子烤火。
说完,田顷也不知想到什么,又吃吃笑起来。
“才不过两年光景,她就从村子一路闯到了州城,若照这么下去,说不定来日你我还困在京师时,她便先一步到了。”
宋云鹭之前对这位小师妹的了解仅限于两位师弟在信中的只言片语,毕竟不多,如今接了书信、领了好意,越发好奇,便拉着田顷细细询问起来。
田顷也不客气,当即手舞足蹈说了一个多时辰,十分口干舌燥。
“依我说,你且不必忙旁的,如今小师妹颇有身家,等闲物件她也不缺,反倒累赘了。不如这几日你我将京城中历年饮食喜好都粗粗做个本子寄回去,她见了必然欢喜。”
宋云鹭听罢,十分感慨,又唏嘘一回,果然应了。
商议好了小师妹的事,宋云鹭这才有空看这位二师弟。
“方才为兄就想说了,师弟呀,你怎的瘦得这么着了,可是来的路上遭罪了?”
说话的时候,宋云鹭脑海中就想起了一连串不好的遭遇,比如说中途生病或是遇到劫匪,野兽等等,十分动情,眼眶都有些红了。
田顷啼笑皆非道:“没有的事儿,是之前在县里住着时,师父师娘和小师妹都说我有些过于肥胖,恐于身体不利,这才逼着我节制……”
说着又跳下炕来,故意昂首挺胸在宋云鹭面前走了几个来回。
“怎么样?大师兄,如今我也有些翩翩君子之风了吧?”
宋云鹭这才放下心来,果然细细去看。
“君子不君子的,原本也不该局限于外物,不过瘦了些,瞧着确实精神了。”
顿了顿又笑,“也更像个官坯子了。”
他们为官必然要从地方开始历练,虽说胖瘦天生,可若太过痴肥,瞧着就不大像个清官的样子……
二师弟家境富裕,其实并不大在意考试结果,但是作为同门师兄,宋云鹭还是希望他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一来不辜负师父一番期望,二来也不枉费他这般天分。
三么,二师弟赤子心性,乃是大善之人,若能为官一方,想必也能造福一方,乃百姓之福。
如今见他早早就赶来京城,想必对科举也有些心思,故而宋云鹭有此言。
田顷听出他弦外之音,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嘿嘿笑了一回。
且不说宋云鹭和田顷果然将京城内时兴的菜式并点心糕饼等列了个单子,又注明口味和产地。
宋云鹭到底觉得简薄了些,最后几日竟又亲笔画了一副京城几条繁华街道的大致地形图,标明了东西两市等,颇为详尽。
田顷看罢不觉惊叹,对他竖起大拇指。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这年礼算是送到小师妹心里去啦!”
另一边,腊月中,师雁行返回沥州,胡画师却暂时留在了县城。
皆因前两日有福和有寿听说师雁行回来,便在下学后跑来找她玩,见了鱼阵和江茴的画像,十分欢喜,家去之后便对郑义说她们的画像如何如何好,也闹着要。
郑义知道师雁行素来眼光颇高,但凡她能拿给家人的必然是好东西,便在次日登门,问那个画师接不接外活?
师雁行笑说:“大官人消息倒灵通。只那胡画师不是我的人,接不接的全靠看他自己吧。”
谁知郑义转头去问胡画师时,对方却斩钉截铁道:“师掌柜于我有半师之谊,她说好便好。”
师雁行:“……”
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