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钦差视察组的临近, 苏北海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开始频繁召见师雁行,不断商讨、反复确认初次接风时的菜单。
钦差组是一路走一路看的,每到一处,都要在当地盘桓数日, 少不得吃喝。
这段时间, 县衙的差役们尤其繁忙, 忙着帮苏北海去各地送信。
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打探钦差们用过的菜单。
有了这些参照物, 师雁行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她在那些菜单的基础上稍加增减, 一口气拟定出三份,由苏北海本人亲自选出最合适的一份。
钦差视察组到来之前, 苏北海忙得焦头烂额, 师雁行倒是先搞定了另一件事:
郭张村村学。
那位屡试不中的赵先生终于进城回话了。
结果没什么意外, 问过待遇之后就同意了。
双方约定头一年坐馆是二十四两银子,包住包四季衣裳, 节礼另算。
虽说没写包吃,但村民们都非常热情, 到时候这家送一碗,人家送一盆, 估计赵先生一家也就不大用亲自做饭了。
期间师雁行会不定时对其教学成果和村民满意度进行抽查,根据结果再决定是否续约或者涨薪。
赵先生对此没有异议, 双方当场签订文书。
签完文书后, 赵先生长长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整年,他和家人都不必再为生计发愁了。
这年月,没有功名的人想找教书的活儿, 简直不敢想象。
真是撞了大运。
知道赵先生的老母亲还在病中, 难免手头拮据, 或许还有债务未清,师雁行直接先预支给他半年银子,就是十二两。
赵先生感激非常,心情一好,甚至破天荒玩笑了两句。
“师掌柜如此慷慨,难道就不怕我拿着银子直接跑了吗?”
师雁行抖了抖文书,笑而不语。
赵先生一怔,旋即涨红了脸,“一时忘形,失态了。”
两边文书都签了,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什么不妥的事,对方直接可以去衙门里告,那时他就真的身败名裂……
双方都很有默契地越过此话不提。
师雁行给了赵先生回家收拾行李,告别四邻的时间,况且也要传话回郭张村,便约定若干天后在师家好味碰头,到时候由来送酸菜和腐竹的郭家姐妹带他们回去。
另一边。
五公县外的驿馆内,早有苏北海派来的心腹等着。
这日,他老远看到官道上烟尘弥漫,便知有大队人马靠近,忙亲自打马上前问了一回,果然就是钦差队伍。
后面的人见他久去不回,便知是钦差到了,立刻飞马回城报信。
早已准备了数日的苏北海等人都候在城门口,得了消息后忙令众人再次整理仪表,原地静候。
烈日高悬,日晒如火,地面没一会儿就被晒透了,滚滚热气又顺着返上来,直扑面颊,好似火舌舔舐。
饶是众人头顶有伞遮挡,也如同身处蒸笼,不多久,里衣就湿透了。
没有一人敢动。
就是死,也要站死在这里。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前头大道上隐约可见扬尘,又有爬在树上的衙役眺望后打旗语。
苏北海的精神为之一振,忙命众人将遮阳伞都收了,准备迎接。
不多时,钦差仪仗果然出现在视野中,但见旌旗招展、车马滚滚,好不气派。
苏北海见了,不禁心神激荡,难掩心底艳羡。
身负皇命四处过境,何等威风!
大丈夫当如是。
钦差所到之处如皇帝亲临,苏北海亲自带众官员行了跪拜大礼,一番寒暄不提。
钦差一行也是又热又累,见他们诚意十足,很是满意,略说了两句便进城了。
钦差主官一共三人,其中为首的陈大人和另一位孙大人在出京前曾颇有不睦,第三位大人接到任命后曾暗暗叫苦,觉得自己肯定要受夹板气了。
可谁知两个来月巡查下来,那两人关系竟奇迹般突飞猛进了。
皆因这一路走来大家同甘共苦,又要一起与地方官员斗智斗勇,很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
如今到了酷暑天气,北部沿海出身的孙大人难免有些受不住,一边抹汗,一边揶揄道:“陈大人是广东人,那里常年湿热,怎的瞧着也不比下官轻松多少?”
陈大人胖胖的,原本皮肤白皙,可出来了两个多月早被晒透,几乎成了个黑胖子,日头下隐隐反着光。
他闻言也不恼,“唉,此言差矣!这热与热又不同了,本官故乡乃是湿热,此地却是干热……”
归根结底就是水土不服,有热气了!上火了!
那孙大人听了,就跟另一位从官一起笑起来。
几人籍贯不同,生活习性各异,虽说一开始凑到一处时难免磕磕绊绊,可时候久了倒有些意思。
衙门里的住处早已准备妥当,三位大人一路走来,什么阵仗没见过?倒也不放在心上,各自去洗漱,换了轻便衣裳,重新往花厅集合。
天气炎热,众人又一路舟车劳顿,难免胃口不佳。
不曾想才刚坐下,陈大人就看见正中一道靓汤,却是海带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