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徐徐, 带着花草香甜气息,呼啦啦的刮动车帘,卷挟而来点点凉风。
转眼间来到了珑月成婚后第三日。
依着习俗, 三朝回门,该是珑月归宁的日子。
车内熏着香, 珑月靠在兄长怀中昏昏欲睡, 恨不得将这几日的缺眠一下子睡回来。
等王府马车落在常府门前时,时辰仍是尚早。
旭日只露半个脑袋, 李氏为了这一日却是苦等良久。
为了女儿回门这日的午膳,她两日前便备起宴来, 这一日更是早早派自己身前的得力嬷嬷们等候在府门前迎着六姑娘。
王府马车将将停下, 珑月踩着矮凳下来,嬷嬷们连忙上前给珑月, 郗珣行礼, 说着似乎是早早排练好的讨喜恭贺新婚的话。
长汲今日也随之而来, 他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连忙吩咐侍从将后车的携礼一担担往常府里抬去。
长汲带来了许多封包裹好的喜银,交代给常府总管每个院子里的丫鬟都分发下去。
另有一匣匣朱漆描金的精致捧盒,里头盛满了香糖果子,这些皆是新婚时王府备下的。
各色果子, 糕点、福饼。
这些喜果可都是燕王燕王妃成婚用的。
长汲笑眯眯的给常府管事又多塞了一封喜银, “听闻上京的新娘子回门,都要带着这些糖果发放给乡里邻居, 我们王府来的匆忙, 只备了几十盒, 喜钱倒是人人有份, 你拿下去分给下人们吧。”
管事当即忙不迭的应下道谢, 派人去各房门将银子糖果发下去。
常府奴婢们知晓今日府上的六姑娘,燕王妃回门,不仅有许多喜果子拿,还连带着有银钱赏赐。便是连二等丫鬟们的赏赐都足足有一两银子,这可是她们四个月的银钱!
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还没拿到喜钱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欢喜起来,讨喜话说的比过年还热闹。
郗珣是常府的女婿,却更是朝廷的亲王。常府如此重规矩,燕王亲自上门自然没人敢冷着这位亲王。
新婚夫妻二人才过影壁,常二叔便带着常府几个成婚的兄长,以及一群小弟弟们给燕王请安。
这日郗珣自不会受这礼,他微侧身避让。
常二叔见亲王如此给自己颜面,当即面上有光,拱手道:“大哥在正厅恭候王爷,王爷请随我来。”
郗珣微微看向珑月,主要是燕王来头太大,怕传出去不敬亲王的名声,是以众人都潜意思间将自己府上才嫁出去的姑娘冷落了,见燕王这般才想起来。
如今六丫头可不是燕王妃了?
又是一群互相见礼。
只常祯对珑月道:“妹妹先去母亲那处与母亲说说话,等中午我们府上兄弟姐妹再一同用膳。”
珑月本也不乐意同常岱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自是从善如流,她抬眸望了眼郗珣,小声道:“我先走了。”
郗珣朝她露出一个笑来,只珑月知晓,这个笑容其中的无奈。
阿兄他的性子......想必是不想与这么多陌生人一道说话的吧。
珑月却没空管阿兄如何了,她又同常祯告辞,便去后院里见母亲。
李氏哪儿还能等她来找,珑月才绕过垂花门,李氏就在长廊底下等着她。
“阿娘!”
小姑娘清亮的嗓音,一个乳燕投怀,三两步跑了过去,准确无误投入李氏怀里。
人呐就是这般,远香近臭,三日不见阿娘,珑月才知何为想念。
女儿回门,李氏今日穿的比往日都来的喜庆。一身枫红窄长领连襟长袖袍,底下一圈墨蓝缝金的底裙,发髻上也规整攒着红宝发簪,珑月打眼一看倒是震惊。
只觉得母亲比往日瞧见时要年轻了好些。
李氏含笑将珑月拉出胸前,仔细瞧着几日没见的小女儿。
珑月不同于以往留着稀疏额发梳鬟垂髫的少女模样。
成了婚,就该将鬓角垂髫尽数盘起来,往脑后梳成发髻。珑月这日一头乌鸦鸦的发梳作分肖垂云髻,鬓侧垂细珠,上簪华胜,修翅玉鸾簪。
发髻虽是变了,小姑娘仍是以往一般模样。
仍是眉眼精致,桃腮粉面,气色极好。
李氏一颗提起的心才算放下。
她捏着小姑娘柔软温热的手,“如今外头还有几分冷,先去阿娘院子里坐着,等用膳时候在随你几个嫂子去前厅吃饭,阿娘特意叮嘱的厨房,烧了你爱吃的卤凤舌,还有鲜三脆,炖蹄筋......”
珑月听着李氏不断絮絮叨叨的,李氏往日也并非一个爱说笑话多的人,但面对女儿,总是忍不住念叨起来。
好在珑月从来不会不耐烦。
等去了李氏院子里,除了常老夫人仍拖病不出门外,女眷们都早早等着她去。
珑月一来,常令容便笑着跑来找珑月要喜糖。
“盼了六姐姐许久的喜糖,六姐姐今日莫不是两手空空的来?”
珑月一摸自己的荷包,不免歉意起来:“看来妹妹要去前院找长汲要了,长汲备着呢。”
李氏见此不由笑了:“傻姑娘!别听你妹妹乱说,她十四岁的姑娘了哪儿还要吃喜糖?你这个做姐姐的也是糊涂,该早给容娘派封喜银的。”
常令容听了这话,满面羞红,寻出嫁姐姐讨要喜银是可有可无。
只不过上京这处的习俗,族中嫁的好的姑娘回门这日会悄悄准备几个香囊,往香囊里塞上银子,也无需多少,给姐妹们派过去。
常府又不缺这几两银子,不过是传一份喜庆罢了。
六姐姐嫁的这般好,她以为六姐姐自然是早早备好的。
不想六姐姐竟不知有这个规矩,倒是叫她人前闹了一个笑话。
常令容羞红着脸,颇有些进退不得。
倒是珑月大方的很,一听此事,她连忙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取了下来送给常令容。
珑月对待自己堂妹总是大方的,她道:“这是我新婚那日戴着的,定然这个最有福气,便给妹妹吧。”
这玉镯成色极好,乃是羊脂白玉,白玉镯首尾相连,依稀是一只盘龙合抱的形态。
龙纹只有王公可用,虽如今已鲜少有人讲究这些,可常令容知晓这个尊贵,有些踟蹰不敢收下。
“你六姐姐给你的你便收着,六丫头如今是亲王妃,还缺一个镯子不成?”二夫人发话道。
常令容这才收下。
新娘子回门这日,家中女眷都是要来问些夫妻事的。
二夫人将常令容这一个未出阁的使唤出去采花,珑月的婶娘、嫂子们便开始含糊探问起来。
众人先是含蓄地问:“燕王殿下待你可还体贴?”
珑月闻言,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阿兄待我可好了。”
好吧,显然这个姑娘是没听懂。
这个话题再深入一些,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问了。李氏只能使眼色给李鸾,李鸾略显窘迫的站出来,“.......你们那事,阿嫂是说房事上,燕王待六妹妹可还体贴?”
正在吃糕点的珑月听闻,面颊瞬间飞红,她抿着唇,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氏轻咳了声,催促起女儿来。
此事必然是要问清楚的,可不能碍于颜面,否则以后出了事儿,吃亏的必然只能是女方。
时下多少闺女妈妈们脸皮子薄?不肯说这等事的?后来吃了大亏只能认了。
外人不说,就说常家一个外房堂姑母,成婚七年迟迟不见有孕,堂姑在婆家受尽委屈心酸,更是成日被亲家府上的一群人磋磨,因这个堂姑觉得自己不能生育愧对婆家,从不敢对娘家人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