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珣努力板起眉眼,与这个小坏蛋郑重其辞讲道理:“阿兄没骗你,阿兄说的日后是要等成婚以后。这种事要一步步来,你如今还小,便是走过三书六礼,最快也要一年半载。且白日可不能提此事。”
白日不宣淫,这个道理自然要与小孩儿说明白的。
珑月不开心了,只觉得阿兄麻烦事儿多的很,总是有许多借口。
她如今就想亲到,不仅想亲到阿兄,还想晚上与阿兄一个被窝里。
竟然还要一年半载?
为何要是晚上?就不能是白日?
珑月嘴巴撅起,竖起眉头要求他:“那你像前日一般亲我一下。”
她的嗓音有些大,郗珣怕她嚷嚷到院外守着的护卫听到了。
到时候二人间清白,听她这话却以为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兄长无奈,只能僵着身子,如那日一般微微垂头,往她额头碰了下。
做完此事,郗珣柔和了眉眼,无奈道:“行了?”
珑月这才满意,她乖乖的闭上眼睛,再没闹腾,靠着兄长的膝头。
靠了许久,她也睡不着。
珑月以往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孩儿,想一出是一出,如今不了。
她也生出了许多心事来。
她有些想她的阿娘了,还想她的常家阿兄,阿嫂对她也好呢......
那日她走时,阿娘挽留她还哭了,珑月那时候生气的很,便气匆匆道是等过几日自己会回去,也没去安慰阿娘。
如今珑月一想起阿娘流泪的模样,心里便也跟着抽疼。
仔细想来,她的阿娘对她也很好很好,可惜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又没法子将自己一个人分成两半?
忧愁的事太多了,珑月不知不觉间也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什么都忘了,在郗珣的膝头沉沉睡去。
郗珣处理政务,批复属下传来的书信,忙中总要抽空垂眸去看她一眼。
见到那个在自己膝头睡得迷糊的小姑娘,实在又觉得她可爱。
面庞洁白,双腮粉嫩,乌黑的鬓发仍能瞧出几分幼年时的卷曲,像她性子一般顽皮的覆盖在她鬓角前额。
这是一个最纯真善良的小孩儿,甚至纯真过头显得有几分憨傻。
当年臧浮便告诉过他,不可对她溺爱过了头,免得养坏了性子。
后来臧浮在她调皮时,时常与他抚须长叹,言行中皆是一副嘲笑自己当年不听他劝说,以至于将小孩儿移了性子的嘲讽。
可臧浮不知,郗珣并不觉是自己移了她的性子。
其实,这才是小孩儿的本性罢了。
郎君少年时可以顽皮,及冠后也可放荡不羁,女郎顽皮便是顽劣,便是性子像男孩?
以往郗珣也以为如此,以为女郎生来就是端庄文静的。
可等到他真正教导过眼前这位小姑娘,才知这一切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他不愿过多的干预,给她束缚上诸多规矩,将她教导的一板一眼,看似是规整了性情,其实何尝不是借着外力,将她变得与这些世俗、人情一般模样?
规矩端庄,谨慎婉柔,这便是女郎该有的本性了?
不过是世间女子的无奈之举。
郗珣本想着就看她一眼,这一看却又看了许久都没收回视线。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小姑娘穿着浅紫七重锦绣绫罗纱衣,紫衫罩体香罗碧。
他也着实诧异,原以为这般可爱娇憨又难得漂亮美好的小姑娘,送回她父母那边,没人会不喜爱偏疼的。
可事实是她受了委屈,也不开心。
纵然珑月不与兄长说,他总是知道的。
先前听闻她与姐妹间的不愉快之事,他心中阴郁,却也不好插手干预。
小孩儿便像是那些鸟儿,总归要放手叫她自己去融入族群,去与小姐妹交心。
就像当年她与郗琰一般,不也是从互相讨厌,互相嘲讽,一步步艰难走到互相看顺了眼。甚至有了二人的机密小话,时常好到连郗珣都暗自吃醋的?
后来听闻小姑娘将人惩罚了一顿,想必以为她是消散了气。
她总是这般,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
可她回府第二日了,仍是眼中有愁苦的模样——
小姑娘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在梦中好似品味起来,舌尖不受控制的舔了舔唇畔,染下一片光盈水润,红唇娇艳诱人。
这般倒是叫郗珣看的有些心浮气躁,他挪开视线,听着院外长汲的通禀声儿,轻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小孩儿睁眼,你的汤圆来了。”
小孩儿睡得香甜,才听不到。
郗珣便接过长汲递到跟前来的碗,勺起一个圆滚滚白胖的汤圆在她鼻尖转了转。
真是小孩儿心性,总觉得外头的吃食比府里的好吃,非得闹腾着,说是在坊间食肆中吃到的汤圆比王府里做的好吃。
珑月睡梦中闻到香味,两臂软软的动了动,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
她嗓音带着孩童的撒娇,也有半梦半醒的媚骨头,“呜,珑月要阿兄喂我。”
她语罢,笑嘻嘻的张开嘴,露出两排小巧洁白的贝齿和粉嫩的牙肉。
郗珣将汤圆给她喂进去,谁料她只咬了一口就松开了,蹙起眉头来嘟囔:“这是莲子馅儿的,不好吃......”
郗珣便重新给她勺了一个。
珑月一口咬下去顿时惊讶,“阿兄你怎么知晓这个是芝麻馅儿的?莫不是你偷偷咬破了皮尝过了才给我吃的?”
郗珣被这小孩儿胡闹纠缠忍得笑起,他说:“重量不一样。”
约莫是上京莲子价贵,便往里掺了其他的,店家怕人觉得不划算,是以加多了几分量。
小孩儿这嘴刁的自然不喜欢吃。
珑月被哄得一颗颗的只剩下那些莲蓉馅儿的,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叫她阿兄替她吃了去。
吃完汤圆,珑月慢慢舔着唇瓣上残留的丝丝甜意,望了望外头有几分阴沉的天色,她忽的心生欢喜。
此时她忘了她阿兄那么长的话:这种事要等成婚以后,要一步步来,你如今还小,便是走过三书六礼,最快也要一年半载,且白日可不做此事。
珑月只记得最后一句,白日不可亲嘴,那天黑总可以了吧?
“阿兄,如今天暗了!”
郗珣清冷起眉眼,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不可!”
“可我心里难过,只想要阿兄亲一下也不行么?”珑月眼眶中湿漉漉的,嗓音绵软透着哭腔,一副她不能得偿所愿就要立马落金豆子的模样。
夜风拂窗,吹动长案上几卷卷轴,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长汲守在书房外许久,心中估摸着那汤圆也该吃完了,什么时候唤他入内收拾碗碟?
正思忖着,忽的听闻内室一阵碗碟脆响,他一惊,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便匆匆走入长廊。
经过外敞的花窗,长汲的脚步忽的一顿。
只见那扇明窗内,长案之上书籍散乱一地。
少女纤细的腰肢被抵靠在紫檀案边。
一身紫萝纱衣衣领微松,披帛延绵散落去了地锦雕花之上。
她仰着皙白脖颈,粉腮通红,鬓发微乱,后脑被一只手压着,好叫她不被蛮力冲撞的往后倒去。
无力地坐在男人膝头,桃唇也才勉强与那人一般高。
二人对面而坐,面容交错抵靠在一处,正是忘情地不分你我。
连碗碟卷轴摔了的声响,竟也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