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所居的仁寿宫规模只稍逊于前朝帝王的主殿, 台基约莫数十丈,琉璃瓦的重檐叠顶,朱红漆门。
一排宫窗外敞, 殿中广阔。
今日这仁寿宫也是难得热闹。
屏风宝座之前正坐着精神抖擞的太后,侧端交椅上竟是坐着梁帝。
五皇子同齐大人这日也在, 二人围坐在下首两张并起的紫檀长案边说话, 那珠帘之后的侧室,公主亦是在场。
自入京便在禁中居住从未出宫的晋陵长公主对着郗珣前来, 仍是面容淡淡,倒是太后宠爱郗珣这个外孙儿宠爱的紧。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俨然成了一个心疼外孙的祖母, 眼中除了这个外孙再无旁人。
明明郗珣这段时日也并非未曾入宫探望过老太后, 可这位老奶奶还是一个劲儿的叹气,骂郗珣不入宫看她。
“若非叫安乐入宫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你是不是还不肯来?”
珑月朝着兄长看去, 满眼的无辜:“??”
自这对容貌出众的兄妹走入殿中,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都看过来。
连梁帝那幽深的眸光都落在珑月身上一转,他阅女无数,倒仍是觉得这双眸子生的极美。
杏眸桃腮,眸子清澈,瞳仁黑曜石一般能映出光彩来, 眼角却略往上扬, 纯真揉入了妩媚韵味。唇瓣未上口脂,却殷红一片。
梁帝未见过珑月, 只是依稀听几个皇子们说过, 燕地来了个格外漂亮的郡主。
怪不得, 连那老三话里话外都有对这丫头有兴趣的意思......
珑月请安过后, 便听郗珣对她说:“珑月, 去女眷处玩耍去。”
珑月乖巧地点点头,她也不喜欢这外间人多的地方,遂跑去了侧室珠帘之后。
浔阳公主从圆凳上站起来,见到她十分欣喜:“珑月来了?你那日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珑月寻了个空位坐下,“小伤而已,抹了两日药就好了。”
宫人端来茶水糕点递给珑月,浔阳替珑月与永兴公主二人互相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六姐,前些时日病着,想必你还未见过她。”
永兴公主的大名,珑月早有耳闻。
下降前朝陆相之孙,自己亲表哥的永兴公主。这位公主容貌得了陆贵妃真传,端正秀质,眉修的尖细修长,一双含情狭长的眸,尖细俏丽的下巴。
奈何姣好容貌,面上却带着几分苍白。
听说永兴公主自小体弱多病,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永兴公主对珑月倒是礼遇有加。
她虽体弱多病,性子却未见半分多愁善感,约莫是被宠大的姑娘,都有几分恣意妄为。
只听永兴公主朝珑月说起来:“听闻那刘侯在朝廷之上还不依不饶,倒是叫父皇训斥了一通。说来也真真好笑,他是个不知规矩的方能教导出那般的姑娘,便是本宫都有所耳闻,刘侯家的姑娘,这些年仗着她的父亲的功勋,与昌宁为非作歹!”
浔阳也道:“昌宁往日蛮横惯了,这回遭了罚也能消停些时日了,否则连带着我们皇室名声都坏了干净。”
珑月眨眨眼睛,心中觉得皇室名声其实已经坏的差不多了吧?
这也并不能只赖昌宁一人之功。
有句话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些年她生活在朔州,却也时常听闻那些辱骂皇室的话。
她一路南下,路途中所见所闻,那些流民百姓可都是天子的百姓,可朝廷不管,那些反叛的势力......朝廷是都是不管的。
出了京畿之外,四处贫寒,而这上京却仍受着万民的供养,养出一群酒囊饭袋。
如此一桩二桩,皇室能有什么威信?
天子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当然这些话珑月自然不会说出来。
永兴见珑月难得的沉默,她朝珠帘外的人影扬起下颌,“你可知那昌宁为何要对你如此?皆因她爱慕的便是那位外头坐着的长乐公。不过说来她眼光也不算差,齐大人嘛确实是好容貌——”
永兴公主看完齐大人,又毫不避讳的透过珠帘去看主殿之上那舒袖端坐的高挺身影,她的那位燕王表兄。
不禁朝着珑月低声笑起:“如今燕王入京,这京都第一美男子的位置,倒是真不知给谁好了。”
珑月也是被永兴公主这般一说才知,齐大人竟素来有大梁第一美男子之称?
她也是从浔阳公主口中才得知,这位齐大人的身世。
齐氏朝中领着世家名风,齐镜敛自出身起便是风头无二美名远播的京都公子,也是如今世家中为数不多的就日瞻云得近天子的近臣。
更遑论还是当今齐后内侄,太后侄孙。一重名头叠加到一人身上,就可知这位齐大人在京城的人气之高。
珑月忆起浔阳公主曾同她说过,齐大人身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其实是他那成日折腾仙丹,酷爱黄老之学的父亲。
那位青史留名年十六受命封为符信,独身亲入羌人营地与之谈判的齐玄素,年轻时何等的美名声望。
却在儿女尚且年幼之时便摈弃红尘,抛弃功名爵位决然入道而去。
甚至将府邸都修建成了道场,成日烟熏火燎,齐镜敛同他的妹妹,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而齐镜敛的母亲,年纪轻轻便成了这上京人人皆能怜悯,一位守活寡的贵妇。
齐玄素这般不负责任的做法,更是将因无子地位岌岌可危齐皇后弃之不顾,令皇后、齐氏家族百般怨怼蒙羞。
便是连珑月听了齐大人自幼的遭遇,也对他泛起几分同情来。
齐大人的父亲,比起她阿兄的母亲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永兴公主见珑月对这京城众人皆是不甚清楚的模样,不禁道:“你成日这般对着如此神姿高彻的王兄,想必目光是极高的吧?”
“这人都有喜好,就是不知安乐你的喜好究竟是如何模样的?你若是说出来,本宫常年在这京城举办筵席宴会,倒是可以替你留心一二——”
永兴公主年纪轻轻,话里话外却一副要替珑月保媒的意思。
珑月这回倒是成了乖孩子了,她乖乖摇头,拒绝了永兴公主的好意。
“我年岁还小呢,我阿兄让我好好读书,不准我谈论这些的。”
要是又谈了这些,只怕转头又要骂自己不学好。
兄长最近可真是奇怪,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以前自己再是调皮,他也好脾气,如今光是在京城的这些时日,珑月板着手指头仔细数数,好像都被兄长骂过四次了!
永兴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