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听闻霍钰的叫唤, 回过头来看他,看他脸色显得平和一些,才回了话:“怎么?”心里则想, 他要再说出一些气人的话来,看她以后还和不和他说话。
霍钰伸手抵唇轻咳一声,以掩饰主动后的尴尬, 他以眼示意了下她刚坐过的椅子, 语气温和些许,“我有话和你说,你先坐下来。”
霍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先前兰姑对他献殷勤时, 他心生排斥与不屑, 如今她如他所愿收了自己的小心思, 霍钰却有股烦躁与怅惘的感觉, 她这不是犯贱么?
兰姑见他神色怪异,心里猜测他要对自己说什么话, 猜来猜去都猜不透。犹豫了下, 索性坐了回去,又把崽崽放回到椅子上,拿起他吃过的粽子递到他手里, 柔声说道:“不烫了,崽崽自己拿着吃。”
崽崽接过粽子, 自己在一旁乖乖的吃着。
兰姑看向霍钰,她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我明日会去镇上给人当武师。”霍钰一脸平常地和兰姑说道。
兰姑怔了片刻, 顾不得与他闹别扭的事,急问道:“武师?这……怎么回事啊?”
霍钰便把在镇上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兰姑。
霍钰昨日帮助的那名被窃银子的中年男人是镇上一名富户,名叫赵钱, 他口中那位要请武师的友人是一位致仕而归的翰林,名叫石向南,因为其酷爱莲花,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称他为莲花翁,已经七十多岁了,人依旧风流跌宕,喜欢到处游山玩水,年轻时是著名的文坛才子,霍钰虽出生于京城,但到底太过年轻,因此并不认识他。那莲花翁之所以要请一名武师,是因为前段时间他险些被人打劫,这是身边的护卫保护不当的原因,虽说后面有惊无险,但莲花翁准备找武师帮护卫加强武艺,只是找了很久都没找身手厉害的武师。赵钱把霍钰引荐过去后,莲花翁让自己的护卫和霍钰过招,然而无人在霍钰手底下过完两招,最后那帮人一齐上,结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全部被霍钰打趴下了。莲花翁十分欣喜,当即要聘请霍钰作为武师。
霍钰曾为万军统帅,如今却给十几名护卫当武师,到底是自降了身份,不过霍钰却不介意,他如今沦落乡野,身上几乎没有一分钱,靠打猎的话不知何时才能挣得一百两银子,而当武师的话,两个月便能挣一百两银子。
那一百两银子兰姑虽说是替他保管,但她救了他,又照顾到他伤好,给了他住的地方,那一百两银子理应是该给她的,如今因为他,她丢了那些钱还有自己存了几年的积蓄,霍钰自然要想办法补偿完兰姑才能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莲花翁的聘请。
听了霍钰的话,兰姑先是感到一阵错愕,随后不由自主地问:“那么你是打算去镇上住么?”兰姑不禁怀疑他为了躲避自己才要去给人当武师,不然明明可以打猎的,为何非要去当什么武师?
兰姑心情渐渐变得消沉,就在这时,霍钰却淡淡地开口:“雇主不提供住宿。”
兰姑闻言瞬间转愁为喜,但突然想起一事,又禁不住担心地问:“那你还回来住吧?”
霍钰听出她语气中的紧张,唇角若有似无地扬起,后又压下,语气平淡地回:“嗯。”其实莲花翁原本是让他搬到他的府邸上去住,但霍钰并没有同意,而是选择继续留宿在兰姑这里。原本他还觉得自己的决定没必要,他只要把每月的酬金给到兰姑手中即可,但如今想到住在她隔壁的男人,霍钰心中竟莫名地有些庆幸自己做了此决定。
兰姑得知他不是为了躲避自己而去找活计后,内心彻底松了口气,兰姑又问出了自己担心的另一事,“一天要去多久?每天都去么?”
“每天就去几个时辰,且不一定日日都去。”霍钰回道,那莲花翁是个随性散漫的人,今日游山,明日玩水,行踪一向不定,而他出门的时候霍钰就不用去。
兰姑点点头,去给人当武师比打猎更安全一些,兰姑心中高兴,脸上正要浮起笑容,忽然又想到自己还在与他生气,便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情绪,淡淡地问道:“酬金多少?”
“一月五十。”霍钰开口,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她表情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底,目光掠过抹沉思。
兰姑怔了下,不由问了句:“五十文?”
霍钰看着她面庞呆愣还隐隐透着不满的样子,心里不由笑了下,表面仍旧平常,“五十两。”
兰姑一听是五十两,没忍不住吸了口气,眼睛都瞪圆了些,“五……五十两啊?”说完自己倒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惊讶而羞臊了,自己一百两都见过了,怎么还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她不禁感到有些懊恼,这男人心里不知该怎么笑话她了。
曾几何时霍钰对她流露出的这种神情还心怀轻蔑,觉得她见钱眼开,如今却觉得她纯粹且简单,霍钰唇角浮起抹淡淡的笑容,“嗯,五十两。”
兰姑脸有些红,磕磕巴巴道:“那……那很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为了避免被他笑话,还是少说为好。
是夜,月隐云中,院中黑漆漆一团,几乎不辨物。
林卫是在兰姑睡下之后,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对着负手立在大树底下的霍钰躬身行了一礼,压低了声:“爷。”
霍钰微颔首,随后往椅子撩衣而坐,神色冷峻地问:“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爷,钱拿不回来了。”林卫惭愧地回道,说完抬头看了眼霍钰。
黑暗中,霍钰的脸模糊不清,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色,隔了片刻,他才开口: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