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回春堂对面的路边, 严松筠接过钥匙,让司机先回去。
然后牵着俞知岁的手过马路。
隔着马路俞知岁就看到对面的中医馆门口蹲着一只小老虎,脖子上的金色铃铛在银色的毛发里亮闪闪的, 看起来威风凛凛。
她忍不住惊讶:“医馆门口的石狮子怎么长得那么像猫。”
“……那就是猫, 缅因猫。”严松筠一脸无语地解释。
俞知岁眼睛一亮, “缅因猫?看起来好可爱, 不过……在医馆养猫,遇到鼻炎或者猫毛过敏的病人,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 勤打扫, 不让上二楼的诊室, 提前提醒来买药的客人和看病的患者。”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马路, 走到了医馆门前的台阶下, 俞知岁看到墙上挂着牌子,工整的小楷写着“内有萌兽, 猫毛过敏者请佩戴口罩”。
她忍不住笑了声,觉得有趣。
见到有人来了, 门口蹲着的大猫头动了动, 金黄色的眼睛转看过来, 认真地打量着来人, 胡须颤颤。
看起来非常可爱,俞知岁想摸摸它, 又怕被挠, 于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
严松筠给纪时挂了个电话, 然后拉着她往里走, 走到大猫面前, 他弯腰摸了一把毛茸茸的猫头。
“纪总, 认识一下,这是我们家俞总。”
纪大猫瞅着他,一脸呆萌,看来是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俞知岁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猫耳朵一动,循声看过去,冲她喵呜了一声,声音奶兮兮的。
俞知岁觉得它温顺,刚要伸手摸它,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严松筠打了声招呼:“老纪。”
她闻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从里面有出来,生得英俊,一双桃花眼里挂着笑,衬得右眼眼尾一颗小小的痣都生动了几分。
这年头是不是好看的都读医去了,严松筠是,眼前这位纪医生也是,俞知岁暗自嘀咕,难怪以前在学校没见着几个帅哥,原来她读的专业就不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严松筠和俞知岁结婚时,纪时就是主伴郎,但那之后就没见过。
因此严松筠还是给他们互相做介绍:“岁岁,这是纪时,老纪,这是你嫂子。”
纪时微微一笑,冲她打招呼:“弟妹好。”
俞知岁也不介意,听了就应了声你好,结果应完扭头一看,严松筠脸都黑了。
顿时差点笑出声来,这人是真的……很在乎自己比别人大的这半天啊!
与严松筠的黑脸相反,纪时的态度相当热情,还主动问俞知岁怕不怕猫,“我们家纪总虽然看起来大只,但岁数还是小猫,还没成年,性格很好的,弟妹愿意的话,可以跟它玩玩。”
一口一个弟妹,听得严松筠心梗都要犯了,直接跟俞知岁道:“别应他!”
俞知岁:“……”这很没礼貌的,幼稚鬼!
有些性格要在特定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比如严松筠这么明显的小气和幼稚,这是在俞知岁面前都会下意识收敛的,因为……要脸。
但很明显他在纪时面前就不要脸。
于是等回春堂的烧饭阿姨纪三姑来叫他们去吃炸虾饼时,俞知岁便拿着一个虾饼,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旁边蹲着纪大猫,一边啃虾饼一边看这两个幼稚鬼斗嘴。
说是斗嘴,其实就是互相揭短。
纪时说严松筠从小就是个老古板,干什么都要计划好才行,做人非常无趣。
俞知岁使劲点头,就是就是!
严松筠说纪时是个懒鬼,最爱睡懒觉,跟头猪一样,打雷都吵不醒。
俞知岁一脸羡慕,年轻人睡眠好啊!
纪大猫看看它爸,又看看另外两个人类,觉得他们都不怎么正常。
一直到快中午一点,俞知岁终于见到了严松筠今天想给她引见的另一位主人公,孟李秋孟老爷子。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去喝过酒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孟老爷子笑着问了句。
“您叫我知岁就好,方知岁早寒的知岁。”俞知岁自报家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那天太忙了,宾客又多,我敬酒敬得晕头转向,都记不起谁来过。”
孟老爷子笑眯眯地点点头,“正常,不熟练的事做起来就是会手忙脚乱的,偏偏这种事你也没法去熟练。”
俞知岁不好意思地笑着应了声是,说自己都彩排过流程了,但是一开始就差点出错。
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人人都想尽善尽美,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过后回想起来,总觉那里有一点小小的不完美。
可是这种不完美说起来也很有意思,严松筠就道:“到了酒店以后,等进场之前,她换了鞋,差点穿错鞋进场。”
俞知岁连连点头,“我准备了八双鞋,每一双都对应不同的礼服,主婚纱配的鞋一定最华丽最好看,造型师都给我搭配好了的,我差点穿错了,还好我嫂子在,帮我拿过来换了。”
纪时听得直叹气,“那天你们的婚礼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谅我是个穷人,才知道原来有钱人的婚礼这么麻烦,累得我……回来睡了整整一天才缓过劲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自己结婚呢。”
大家都笑起来,纪时的母亲陈女士招呼大家多吃菜多喝汤,谁也没说起别的事,都是闲聊。
直到吃完饭,纪时冲严松筠使了个眼色,严松筠拉住俞知岁的胳膊,一边回答着陈女士问严太太最近在做什么的问题,一边拉着她跟大家一起走。
俞知岁全程听他指挥,跟着大家走进一处办公室。
陈女士张罗着给大家泡茶,轮到俞知岁,她笑着问:“知岁是喝茶,还是喝胡萝卜汁?”
纪时一听就忍不住大叫:“妈你真是够了,现在谁会喜欢胡萝卜啊,是幼儿园还没吃够吗?”
“你别胡说,我买的胡萝卜汁好喝得很,一点难闻的味道都没有,人家当地人从小就喝这个,又有营养又好喝。”陈女士伸手要打他,“你自己不喝就算了,不要教坏别人。”
教训完儿子,她又回头看俞知岁,俞知岁就笑着应好,陈女士就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拿着将瓶胡萝卜汁回来,玻璃瓶盖已经打开了,都插着根吸管,递给她一瓶。
“慢慢喝,觉得好喝的话还有,到时候都给你拿回去。”
俞知岁道了声谢,接过瓶子看了眼,这不是国货之光么,看到眼熟的名字,知道是很多网友推荐过的,她心里就安定下来了,难喝不到哪儿去。
于是全场男性都手捧茶杯,只有她和陈女士两个一人一瓶胡萝卜汁,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俞知岁:“……”合理怀疑陈阿姨就是想找个胡萝卜汁搭子:)
“我听小严说,知岁你们公司在准备一个节目,想跟中医药博物馆合作?”先挑起正题的是纪时的父亲纪未柊。
俞知岁连忙点点头,将节目的内容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遍,甚至还影印了几分策划书带来,分给大家看。
“我们是很希望能把这档节目做好的,每一座博物馆里面都会有很多藏品,每一件藏品背后都会有关于它本身甚至是一个家族的故事,我们想把这些故事告诉大家。”
她话音刚落,在座的人便都点点头,显然是很赞同她的话。
老爷子还举了个例子,“博物馆里有一件藏品,是一个绿釉蜡丸罐,陈李济的。陈李济的创始人是陈体全和李升佐,李升佐原来是买草药,陈体全倒是挺有名望的郎中,他们俩是同乡,机缘巧合就认识了,一拍即合,就创立了陈李济。”
“陈李济在清朝末年首创蜡壳大蜜丸剂型,知岁知道大蜜丸吧?就是那么大一个的,乌鸡白凤丸那种。”老爷子比划了一下大小,“那时候他们家这个工艺,堪称当时的中药包装革命,这个方法一直到今天还很多做中药的药厂都在用。”[1]
一个小小的瓷罐,背后是一个中药品牌的发展史,去追寻它的前世今生,就是寻找品牌兴起的脉络。
通过一座博物馆的藏品,去了解这个群体跌宕起伏的命运,甚至是民族的兴衰荣辱,俞知岁内心忽然间升起一股志在必得的坚定信心。
她觉得必须要将这一档综艺做好,想赚钱固然是的,但同时也想将这座小众的博物馆介绍给更多的人,让更多人知道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故事。
严松筠这时恰好扭头看她,似乎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的小火苗,忍不住微微一笑。
从来没有梦想的岁岁,也终于有了想做的事,哪怕事情再小,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纪时这时道:“其实还可以直接跟学校合作吧?博物馆的指导单位还是学校。”
老爷子问:“现在哪个校领导主管这方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