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 拂起李羡鱼因骑马而微微散乱的鬓发。
李羡鱼羽睫微抬, 望着牵马而立的羌无,杏花眸里有讶然之色轻轻转过。
在她的印象里, 司正似乎, 并未娶妻。
也从未听说过,他心悦过谁。
但很快,她还是将这份好奇压下, 只是莞尔轻声:“那我便当做司正答应了。”
她这般说着, 便拉着临渊, 将白马送回了马厩,与他一同自角门处离开。
将一整个偌大的御马场让给了羌无。
此刻, 金乌已升。
御马场外的宫道洁净如洗,倒映着天上明光。
李羡鱼与临渊从宫道上徐徐走过。
间或有宫人行过他们的身畔, 多是御前伺候的宦官。
他们步履匆匆地自太极殿的方向而来, 路过她时,匆促行礼, 又步履急急地往北侧宫门的方向而去。
李羡鱼看着那些宦官们的背影,杏眸轻轻弯起。
从昨日起,这样的事在宫中便并不罕见。
新的圣旨道道落下,将曾经留下的旧制一一改去。
她想,也许真的与司正说的一样,新帝登基后,大玥也会万象更新,重现昔年的海晏河清。
临渊立在她的身旁。
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去,稍顷淡淡垂眸, 对李羡鱼道:“兴许真能如公主所愿。”
他的话音落, 却又想起了羌无说过的话, 剑眉微皱:“但,雪山封禅又是何事?”
李羡鱼转眸望向他,微微有些讶然。
继而,她想起临渊并非是大玥子民的事来,便悄声与他解释:“这是我们大玥的规矩。新君登基七日后,便要启程去和卓雪山祭祀封禅。”
临渊问道:“公主也要前去?”
李羡鱼点了点头:“这是大玥的盛事,整个皇室都要前去。”
她说着,抬眸望向临渊,轻声问道:“临渊,你会与我同去吗?”
临渊并未立时作答。
他原先想的是,待三五日后,皇权更迭带来的风波平息,便与李羡鱼道别,一路疾行赶回胤朝。
此事已不能再往后拖延。
若是其余行程,他会断然拒绝。
但和卓雪山不同。
和卓雪山与他回胤朝的路,是同一个方向。
他想,即便是与李羡鱼同行,应当也不会耽搁太久。
“临渊?”
李羡鱼轻唤了他一声。
临渊收回思绪,侧首看向身旁的少女。
见李羡鱼也正抬眸望着他。潋滟的杏花眸水洗般的明净,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临渊视线微顿,鸦青羽睫淡垂:“公主想带臣同去?”
李羡鱼点头,杏眸轻弯:“今年的玥京城没有下雪。”
“我想带你去和卓雪山看雪。”
临渊淡垂的羽睫抬起。
稍顷,他重新侧过脸去,语声里带着淡淡的笑音:“这还是臣第一次收到公主的邀请。”
李羡鱼莞尔,伸手牵起他的袖缘,带着他抬步往前。
“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准备。”
*
回到披香殿的时候,月见与竹瓷正在为此事打点着行装。
见李羡鱼前来,便一同上前向她行礼。
月见道:“公主,奴婢们已将行装打点好了,您瞧瞧,可还缺些什么。”
李羡鱼轻应,在行装前半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和卓雪山常年积雪,天寒地冻,行装里主要是以厚实的冬衣与取暖的物件为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素日里起居用的物什。
草草看去,倒像是不缺什么了。
李羡鱼便让她们先退下,转眸对临渊道:“临渊,你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临渊略微过目,问她:“公主的兔子可要带去?”
李羡鱼想了想,还是摇头:“雪山天寒,还是让小棉花留在东偏殿里,陪着母妃便好。”
临渊颔首,道:“那应当便没什么缺的了。”
李羡鱼也这般觉得。
她便将行装推到一旁,弯眉对临渊道:“临渊,我先出去一会。你让宫娥们传膳便好。我很快便回来。”
临渊应了声,顺手递了件厚实的斗篷给她。
李羡鱼面颊微红。
她想,临渊应当是猜到了她要去洗沐的事。
但她当然没有说破,只是轻轻接过了他递来的斗篷,快步往浴房的方向去了。
李羡鱼从浴房里回来的时候,午膳已经在长案上布好。
临渊并未动筷。
见她推开槅扇进来,便对她道:“方才宫人过来传话,公主不在,可要臣转述?”
李羡鱼拢着斗篷走过来,有些好奇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事?”
临渊答:“公主的皇兄为宁懿长公主与太傅赐婚。同时于玥京城内修建长公主府。”
“雪山封禅后,即可成婚。”
李羡鱼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微愣了一瞬。
继而心情便也雀跃起来。
“这是桩喜事。”
毕竟大玥已经很久没有过公主在玥京城里开府,与驸马成婚这样的事了。
可谓是皇兄登基以来,第一件喜事。
她这样想着,便将妆奁打开,从里头寻了阵,找出一对同心镯来,细致地包好放进锦盒里,对临渊弯眸道:“临渊,我打算去凤仪殿一趟。”
临渊应声,从午膳从拿出一块用荷叶包着的糯米糕给她。
“臣随公主同去。”
李羡鱼轻应了声。
她伸手接过糯米糕,想了想,又掰了一半给临渊,对他轻轻笑道:“那你在殿外等我一会便好。”
*
凤仪殿内,红帐深垂,沉水香于帐内云雾般缭绕。
宁懿依旧是斜倚在榻上,涂着蔻丹的手指捻着支金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弄着炉内的香药。
而她身畔,搁着那张赐婚的圣旨。
更远处,则是傅随舟的长案。
着素白鹤氅的男子正于长案后撰写着大玥新的律条。
宁懿以手支颐睨着他,见他神色疏淡,如往常那般目不斜视。
她似是觉得可笑,遂轻嗤了声,信手执起那张赐婚的圣旨,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