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是狐狸与卖花女郎的故事。
临渊并不答话。
他长指使力,将手中的话本对半摊平,好让她看清。
李羡鱼便借着烛光,从第一行认真地看了下去。
故事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主角竟是个登徒子,凭借着一副清隽的皮相,在女子之间左右逢源。
有一日,他遇见个良家女子。
花言巧语哄女子春心动,又邀人家花前月下,骗了人家的清白身子,还不认账。
李羡鱼看不下去,蹙眉忿忿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着实可恶。”
话音未落。
身侧的少年便已抬起羽睫,一双寒潭似的凤眼望向她。
他的眼眸幽邃,看不出情绪,却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他看着她,眸光锋利:“确实可恶。”
李羡鱼轻愣了愣。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方才的故事似乎有些熟悉。
似乎有些,像是她今日对临渊做的事。
李羡鱼心虚不已,连语声都低了下去,不似方才那般义愤填膺。
她讪讪然:“兴许,兴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临渊面上笼霜,修长的手指迅速将书册划过一页。
李羡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看见那登徒子不仅诓骗良家女子,隔日,还反手将人卖进了花楼。
李羡鱼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临渊抬眼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公主也不遑多让。”
少年的语声里压抑着他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
他想,大抵是因为,这是他这辈子上过最大的当。
李羡鱼骗他。
她既不承认昨夜的事,也不承认她说过的话。
还为了躲他,穿着睡鞋不知道去哪里待了一整日。
这个认知甚至比谢璟邀他去林中猎鹿,却想用乱箭将他射杀更令他无法释怀。
李羡鱼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你还说没有生气……”
临渊睨她一眼,将眸底的情绪一一敛下。
他转身,背对着她,继续去看手中的话本。
李羡鱼手里没有话本可看,在旁侧安静地坐了会,觉得有些局促,便唯有打开食盒,开始吃起点心。
填饱她没用晚膳的肚子。
两人分别坐在两张靠背椅上。
李羡鱼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而临渊继续心烦意乱地看着那本令人生气的话本。
寝殿内静谧得有些迫人。
眼见着窗外的月影渐渐沉落,即将又是一日过去。
李羡鱼终是放下了手里一块咬过一口的玫瑰糕,轻碰了碰少年的袖缘。
“临渊。”她轻声唤。
临渊翻动书页的动作微顿。
他并未抬首,只是启唇问:“什么事?”
李羡鱼的语声很轻,带着点她自己也分不清的情绪。
“那,我要是有事想做。你还帮我吗?”
临渊皱眉。
半晌没有答话。
良久,在李羡鱼将要放弃的时候,他终是‘啪’地一声合拢了手里的书册:“公主又想去何处游玩?”
李羡鱼轻轻摇头:“不是游玩。”
她说着,站起身来,从箱笼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长命锁交给他。
“临渊,这把长命锁,是我周岁的时候,祖父送给我的生辰礼。”
临渊顿了顿,还是回过身来。
他伸手,将那把长命锁接过。
目光扫过其上的生辰八字,羽睫淡垂,敛下眸底的心绪。
他问:“公主给臣长命锁做什么?”
李羡鱼望向他,轻声道:“我有好久,没曾见过外祖了。”
她在摇曳的烛光里沉静了一阵,许久才像是落定了决心。
她轻弯起明眸,向他绽开笑颜:“我想写一封信,请你带到江陵去交给他。这块长命锁,便是信物。”
她的话音落下。
少年原本柔和些的唇线重新绷紧。
他蓦地将长命锁放到长案上,眸底含霜,语声冷硬:“不去!”
李羡鱼没曾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不由得轻愣了愣。
继而,便有些焦急。
毕竟呼衍的使队随时都会入京。
若是等到他们的使臣来了,宫中大摆宴席,临渊便会不可避免地知道她要去和亲的事。
他应当,不会同意的吧。
那时,便要刀兵相见。
她知道临渊的身手很好。可是,一人之力,又怎么的能抵得住一国之威呢。
他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的身世,好不容易才有安稳下来的机会。
不应当因此而送命。
李羡鱼想至此,愈发惴惴。
她抬步向他走近,试着用最短的时间将人哄好。
她这般努力地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找着哄人的办法,最终只想起话本里看过的一句话来——
‘他是狐狸又有什么关系?纵使他有千年道行,我只消过去亲他一下,他照旧得对我俯首称臣。’
临渊不是狐狸。
她也不需要他向她俯首称臣。
但是,他既然是因为她亲了他又不认账才生的气,那么,她再亲他一下,是不是便能哄好了?
李羡鱼这般想着,终是抬步走到了临渊的近前。
月色照人。
李羡鱼掩藏着自己的心跳,不去看他的眼睛。
临渊察觉到她的靠近。
他握着话本的长指收紧,却仍是抬眼看向她,语声有些冷硬地问:“公主又想说什么?”
李羡鱼却没有回答。
她俯下身去,轻吻上少年淡色的薄唇。
作者有话说: